杨坚候在门口等了片刻,远远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即哈哈大笑。下一刻,二人四目相对,杨坚随即跑上前相迎,他豪放地张开双臂,激动地与壮汉拥抱在一起。
庞晃兴奋地说:“贤弟,几年未见,没把我庞晃给忘了,真是万幸啊!”
杨坚肆无忌惮地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埋怨道:“我哪能把大哥给忘了,当年庭中射雉时的诺言,我可是一直铭记于心啊!可惜你行踪不定,多年不来看我,是你把我忘得干净。”他倒也不是真的责怪,不等庞晃解释便拉起他往屋内走去:“我已吩咐下人设宴来款待大哥,还请来夫人作陪,今夜我们自家人一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庞晃入座后,却是收了笑容,凝重地说:“贤弟,畅饮之前我们先谈些正事。天元皇帝如今立有四后,全然不把你这位国丈放在眼里,今日我前来投奔,要的就是你一句话,如今时机到否?”
杨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带难色,忧愁道:“元显兄,还不止如此!天元皇帝最近又为幼主立了正阳宫皇后,那小皇后是司马消难的女儿,此人曾是齐国驸马,后遭人诬陷谋逆,逼不得已投降大周。虽然说起来当年是先父迎他入朝的,他还与先父结拜为兄弟,但是到我这里却再无深交。陛下选司马消难的女儿为正阳宫皇后,正是意识到其在本朝并无势力,可以引为己用。除丽华外那三位皇后都没有显赫身家,只有这司马氏一族,恐怕日后会与我们抗衡。”
庞晃怒上心来,当即拍案而起,慨叹道:“当日你为亳州总管时,我就劝你于燕、代处起兵,你却推脱时机未到,如今困于都城,恐更难行事。老弟,你就给我句实话,眼下可有解围妙计?”
此时,独孤夫人步入了厅堂,她听见庞晃的质问,没等杨坚回话,便远远的笑嗔道:“这半夜三更的,火气大了,还哪有胃口喝酒吃肉?客人远道前来,可不能怠慢了,赶紧先坐下消消气,方才夫君特意吩咐,取了家里最好的酃酒来招待客人呢!”
庞晃听到美酒之名,火气顿时消了大半,见到夫人也不拘礼,反而应声就坐,侃侃而谈:“素闻酃湖之酒,‘漂蚁萍布,芬香酷烈。播殊美于圣载,信人神之所悦。’今日庞某有幸,能一尝这皇家贡酒,快哉,快哉!”
杨坚大笑着回应道:“大哥喜欢,就在府上多留几日,等把我藏的好酒都饮尽了再走。”等独孤夫人入座后,他才想起这二人是第一次相会,于是忙替夫人引见道:“夫人,这位乃我时常向你提及的元显,就是他当日说为夫相貌非常,名在图箓。”
独孤夫人起身,优雅地行了一礼:“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夫君承蒙将军贵言,荣幸之至。”
庞晃客气地回礼道:“能结交随公这样的英雄,是庞某的福气。如今得见夫人,我观夫人相貌亦是英气非凡,必为当世女中豪杰,有夫人相助,贤弟真是如虎添翼啊!”
独孤夫人脸上满是自信,言语中却透着恭谦:“岂敢称之豪杰,只是在夫君身边略尽绵力而已。”这话说完,她略有犹疑,少顷复言道:“将军方才问如今情况可有解围之法,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再见外。眼下形势迫在眉睫,我忽然想起有一人可用,此人曾是先父属下,精明强干,又通晓军事多计略。难得的是先父获罪,属下皆疏远,唯有他竭智尽忠,对我们独孤氏不离不弃,他名为高颎,现在官拜开府。”
这时有侍婢端上酒菜,庞晃看到杯中那琥珀色的琼浆,一股芬香馥郁直入鼻腔,便不管其他,只顾盯着美酒捋须微笑。杨坚暗自记住高颎这个名字,对夫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大笑着执起杯,向庞晃敬酒:“好酒当前,应抛却世俗繁琐之事,大哥快与我开怀畅饮一番,喝个痛快。”
独孤夫人依言也拿起酒杯,看着主位上豪饮的杨坚,知他有太多心事隐忍在怀,她这一杯敬的是他,当即满樽浊酒倾入口中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