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苦笑道:“见笑了,我虽官爵累加,也都是些虚衔,没有实权罢了。不像郑大人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一日好过一日,一年胜似一年呀!”
郑译听罢,轻拍了下杨坚的臂膀:“明公一定要这么挖苦愚兄吗?难道不念及我们儿时的总角之交?”
杨坚慷慨大笑道:“岂会忘记?你我师出同门,昔日求学时贤兄曾为吾抚琴,我亦为汝武剑。你我儿时亲密无间啊!”他边说边拉郑译与自己同案而坐,但脸上渐渐隐去笑容,涌出一丝歉意,语气低沉道:“正义兄,你是天元皇帝的近臣,定知他对我的厌恨,我如今步履维艰、朝不保夕,岂敢再拖累贤兄。”
郑译平和地说:“明公言重了,既然你仍念及旧情,我此番前来就是想要句实话。”他严肃地凝视着杨坚,试探地问道:“明公可有鸿鹄之志?”
杨坚听到此话,整个人僵在那里,面如土灰,接着颤颤地伸出手,去拿案上的小杯,呷了口茶才略感松弛。深思良久后,他坚毅地抬起头,迎上郑译的目光,郑重其事地说:“知鸿鹄者鲲鹏也,吾愿与汝共襄大业!”
郑译听罢,舒心开怀地大笑道:“明公过奖了,我非鲲鹏也,只愿助鸿鹄一臂之力。你我二人有同学之谊,我自幼便知你非池中之物,我愿托明主。”
杨坚激动不已:“正义,听到你此言真是如大旱现云霓啊!甚好,甚好!”
郑译却冷静道:“明公不要过于心急,现在还不是言欢的时候,今日我来正是因为眼下有一件大事要告知于你。陛下对你忌惮甚久,想必明公清楚。上午两位皇后献舞时,由我亲自弹琵琶伴奏,后来皇后们去换装,这期间陛下悄悄同我说,会在三五日后再宣你觐见,并准备提前于暗处置十几甲士。陛下的话只透露了这些,我琢磨着他还是想试探你,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将你置之死地,但是到时候你若神色有异或一言有失,那就恐怕真是性命堪虞了。”
杨坚并没有太过惊恐,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只是脸色一沉,无奈道:“这次有兄长预先告知我,才防患于未然,但无法保证日后每次都能侥幸逃过大劫。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他略有沉吟,然后肃然起身,向郑译弯腰行一大礼,说道:“正义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于心,到那日定会谨言慎行,不辜负你的一片好意。现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烦劳你在圣驾前帮我美言几句,派我驻守地方、远离都城。希望这样可以让陛下减少对我的顾虑,而我则另有良图。”
“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郑译忙去扶起杨坚,随后点头道:“明公放心,我定会助你龙入大海。”
杨坚正想传人上酒,好好与郑译痛饮几杯,府上的管家却亲自前来通报:“有人自称是国公昔日至交,于府前叩门,请求拜见。”
杨坚疑惑道:“来人可否报上姓名?”
管家回:“那人只说如国公问起他的名号,就回问国公可还记得当年射雉之事?”
杨坚难掩面上的惊喜,但也不敢怠慢身旁的郑译。郑译察觉出他的为难,立刻识趣道:“今日天色已晚,只因事情严重才贸然拜访,在下也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杨坚先对管家点了点头,示意他快将来人请进,然后牵起郑译的手,恭送他至前厅门口,依依不舍道:“正义,今日家中有客,多有怠慢,恕不远送,改日你我二人再把酒言欢。”
郑译穿过回廊,迎面看到一位身穿胡服的虬髯大汉疾步朝这边走来,他与那汉子擦肩而过,顿感一股凛凛正气,不由驻足回头张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