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浴桶中的水有晏玄非施法所以一直保持温度,十五泡了会儿擦干身体,穿上在林家裁缝铺订做的衣裳。
蓝色的窄袖修身长衫,外着黑色长袍,里衬绣着仙鹤图,与梦中三清观男修士一样的配色样式,长袍贴近后颈的地方还绣了个太极图案,还是这身舒服,他自在地将扇状玉坠子挂在了腰间。
随手绑个马尾,十五推开房里的木窗,散散屋里的热气,正逢一轮弦月垂在天边,几点疏星。
南沽城建筑略不同九州其他地方,每户人家中的窗子都成雕花镂空的大框,可以躺一个人上去,窗外植嘉木花景。
十五支着条腿坐于窗框,窗外就是客栈后院,有一大片苍翠的竹林,他随手折枝叶叼在嘴角。
现在身体里的内力比之前不得要领的要精纯多,令人费解的是晏玄非自身的烛山一脉内力在他身体里没有产生任何不适,两股力量在体内融汇。
所修不同,内力自是千差万别,如他那日念错的口诀一样,稍有差错就会遇到危险。
十五打了个两个时辰的坐,吸收了那股玄妙的内力,越发觉得受益良多。
烛山晏氏承星载地,道法绝伦,所修的是宇宙中的星运。而三清观,十五想了许久没想明白,他修的是什么?
后世书里所记,修剑修法修万物,连修魔的都有……十五挠头,实在记不起来,“还能修什么,不就是修仙么?”
他抄起漆黑的剑匣朝外走去,隔壁屋子还亮着柔和的烛光,这都丑时了怎么还没睡?
本想去城里走一遭寻妖,十五转身好奇去了晏玄非居所。正见长候端着木炭过来,他瞬间明了,某人又不睡觉起来煮茶了。
十五接过长候手中的东西,“给我吧。”
长候见门合上,他打了个哈欠便回房休息,十五公子睡了三日现在定是睡不着的,由他照顾公子自己也是很放心的,要是能别惹公子心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屋里。
晏玄非端坐于窗边煮茶,轩窗开着,夜风吹进撩起青烟袅袅,他随着青烟飘去的方向看去。
十五稳步走近,捡了块炭火丢到精巧的小炉里,“晏公子好兴致啊。”
说完就坐在他对面
从十五房里出来后,晏玄非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惊醒了,这三日他一直守着十五,也未曾有机会闭眼休息过,按理说应该很累才是。
见晏玄非不说话,十五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三夜。”
“这么久?”十五还以为就睡了一天,那他躺了三天,晏玄非岂不是日日都和他双修来着。
十五坏心思的想要讨点口头便宜,却见对面青年半垂着眼帘,眼下的青黑比前几天更浓了。
晏玄非只手中拿着双银筷,细细的拨弄炭火。
十五心头涌起微妙的触动,尚未想清就直接抢过他手中的筷子,“这么晚了还不快去睡,茶我来煮就好。”
晏玄非这才抬了下眼,不清不淡的开口,“这么晚找我何事。”
确实有事,但见晏玄非略显憔悴的倦容,十五便不再问下去。
“能有什么事?这不是特意过来看你么,”他随意地笑道,眼里露出几分狡黠,“果然,采阳补阳,裨益良多。”
顿了顿,十五语气一改,温柔地说:“我也没想到双修会让你累成这样,怪我没有分寸,让你受累!”
晏玄非面色发青,一口茶哽在了喉间,他是不是对双修有什么误解?咽茶后冷声,“休得胡言乱语。”
十五笑不可抑,将晏玄非清贵矜傲的冷脸看了个够,终于止住了笑,正儿八经的道:“去睡会儿吧,我给你看着。”
晏玄非看了眼窗外悬于正中的明月,过了时辰便不会再睡了。
他掀开丹色唇角,转了话头:“前天何老爷下葬,夜里棺材铺的人偶牵着禅丑去挖坟,将棺材带了回了棺材铺。”
“奇了怪了?”十五惊诧,“他们把棺材带回去作甚?”
晏玄非抿唇想了想,“何老爷的尸气被禅丑吸走,也就养不成凶尸,那只能是养恶鬼。”
十五意识到不对,“棺材铺的不都是活人吗?”
晏玄非道,“白日是活人,夜里不是。”他前天就有孤身去棺材铺看过情况。
十五喝茶压惊,他等着晏玄非解释,结果晏玄非说起另外的事情来。
“昨日城南走水,死了八十一口人。”
十五疑惑道:“城南哪还有八十一□□人?”之前听陆远说城南活者不过半百。
晏玄非不答反道,“走水的那五户人家位置巧妙,我画给你看。”
他拿手沾了杯中茶水,在漆木桌面上隐约画出了大概轮廓,“这是五户人家的大概位置,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一人。”
十五正色,少了嬉笑时的戏谑,桌上五户人家散落像是围成了个圈。
目光从桌面的水迹移到青年修长白净的骨指上,骨节细长,张弛有力。十五忽然觉得别扭,他歪着脖子又看了遍。
这才发现晏玄非居然是个左撇子,他记不得是从哪儿听来的话,说什么左撇子大都天资聪颖,起初只当是笑言直到遇见晏玄非。
十五心想,这话大概还是有点道理的。
晏玄非见他看着自己笑,屈起食指叩打梨花木桌。“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