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沽三煞(四)

十五在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要不是念着晏公子在此,我现在都要吓昏过去了呢。”

目光含笑,语气诚恳至极,“眼下长候不在,我就是再惧再怕也愿为晏公子效劳。”

晏玄非掀唇,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那真是委屈你这一路上担惊受怕了。”

说完,他将焦十五扯进车内,自己则坐到驭位上。

他说:“好生待着。”

青年黑衣雪袍,眉目清俊,目若星辰,生就了张好皮囊,纵马扬鞭。

门外往来行人纷纷瞧着这宛若谪仙的青年。腰身挺直,单手牵绳,驾马的姿势也与寻常马夫不同,浑身上下都流露出王公贵族的矜傲。

十五在里面倒了杯热茶喝,将舆内扫了个遍后觉得无趣,便坐到边上撩开帘子。

“看来长候经常不在啊。”十五主动挑起话来。

晏玄非熟知他的习性,肯定耐不住待在舆内喝茶看书的。淡问:“怎么说?”

“我瞧公子驭马之术娴熟的很,只手驭九马?”

拍完马屁,十五也是在打量晏玄非的动作,完全没有一点车夫的姿态,从发梢到脚趾头都充斥着‘我是仙人,尔等速来跪拜’的不可一世。

十五从背后看清晏玄非手上的动作,却独独看不清那人侧脸上眸子陡然暗淡。

见晏玄非不说话,十五探身出去,这次是将阴沉的脸色看了个明白。

倏地,晏玄非扬鞭催马,九马突然在长街飞驰,十五尚未坐回去,整个人狠狠地跌回了帘后。

“你这人!”十五痛呼,揉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当我没说,你娴熟个屁!”

他万万想不通哪里又惹了晏玄非不痛快?而晏玄非竟然想要摔死他!

策马青年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又一记扬鞭抽在马背上,骏马飞奔。

驱马驰过南沽城的大街小巷,直到月升高空,星辉落地,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

跳下马车,晏玄非还未来得及整襟拂袖,车帘一开滚出一物来。

晏玄非下意识上前,伸出手臂将人堪堪接到怀中——

“哇呕——”

十五抓着晏玄非的衣襟就是一顿狂吐。

这人怕不是在驭马驾车,想要他的命果然不是错觉。

他从三清观出来后不怎么坐马车,不管去哪儿能用飞就绝不会走,这几日长候驾车尚稳,所以觉得很是舒坦,可回来路上是真要了他的小命。

呕吐半晌,十五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胡诌‘自幼怕马’,他就该当个狗奴才,让晏玄非在里面待着感受一下狗主子天旋地转的滋味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头晕眼花的恶心感上来,他控制不住地吐了这人一身。

十五抹了一把嘴角的酸水,朝晏玄非歉意的笑道:“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啊,哇呕——唔。”

长候在客栈候着主子,见晏玄非一身黑衣进来时愣了神,自家公子是经历了什么,衣衫不整,面容愠怒。烛山有言:行道先正衣,方明周常而去邪;待人先循礼,君子不争且不怒。

公子今日是都犯了。

晏玄非朝门外看了一眼,长候懂事的跑出去。

焦十五随意地坐在地上,旁边正是晏玄非那身轻盈的白袍,隔老远就能闻到阵酸臭味。

他过去将人扶起来,明知故问:“十五公子是喝酒了?”

十五字正腔圆的道,“你家公子还好吧。”

他起身顺便弯腰捡起晏玄非的袍子,将嘴角擦了个干净,有股幽幽的清香。

这不像是醉酒,而且公子的衣服可不是帕子。长候脸上尴尬,欲言又止。

十五收拾好自己,坦荡荡地同长候解释道,“回来路上我驭马太快,你家公子经不住就吐了一身,可能是觉得丢脸就脱了衣服,我给他送进去。”

“哈哈,”长候笑出声,觉得失礼便抿了唇,“十五公子你真会说笑。”

十五也觉得有趣,挑眉道,“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

他这样一问,长候愣住,难道不是在说笑缓解尴尬吗?

十五正色,“不信去问你家公子,习得辟谷之术的人,吐起来竟还没完没了的,是辟了假谷么。”

丢下楞在原地的长候,十五拿起衣裳走进客栈,直接上了二楼,刚踏上最后一阶,抬头便见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长廊拐角挂有一盏红灯笼,晕黄的烛火拉长了光影。晏玄非站在角落处,正好看见十五走上来。紧皱着的眉头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展开,连视线都渐渐染上了烛火的温度。

十五随意地打趣道,“哟,这不是把我丢地上滚着玩的仙长么?”

哪知晏玄非一言不发,一身黑色锦衣衬的玉色的脸庞越发的冷,这是要找自己算账么?

十五灵机一动:“晏公子这是专门在等在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