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沽三煞(四)

不待十五再说出什么惊人话语,晏玄非转身又进屋去。

十五赶紧从看星星的错觉中回神。仔细回想他说‘有就有吧’的语气,多半是看出自己想作弄他,所以将计就计,看谁能比得过谁不要脸,他焦十五就不曾输过。

他笑着冲着晏玄非背影喊道,“那你记得走慢些,我跟不上。”

晏玄非停了半步,“我以为你更喜欢在门口说些无聊话,还跟上做什么?”

十五小跑到他身旁,理直气壮道:“和你断袖啊,你不是巴不得别人都知道我们有一腿么?”

“……”晏玄非不语,便不指望他能消停。

牛车去了灵堂。

晏玄非站在灵堂对面的廊柱旁,十五轻身掠来正儿八经的问他,“你将这些东西引进来做什么?”

晏玄非问:“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十五道:“上午不是才遇到过么,丑得出奇的傀儡。”

“非也,”晏玄非道,“我是说禅丑。”

十五惊道,“什么?”

他没听错吧,晏玄非说的是禅丑?这不常见的名字十五却记得清楚。

《九州神迹·志怪篇》中有提到,地藏王菩萨久居地狱,为那些堕入地狱的人超度,希望他们早日脱离苦海,后地藏王菩萨在忘川河畔植活了一棵菩提树,独自说佛。

世有奇巧人常驻于菩提树下听地藏王讲经,与地藏王谈佛论道,地藏王以佛经奥妙讲于奇巧人,奇巧人以雕物技巧为报,这一处便是千年,奇巧人身上的罪孽早就度化。

第二个一千年时,地藏王用千年菩提子雕刻了世间凡物,其中便有一物为牛,又名禅丑。

地藏王一心守着地狱,地狱不空他便不会离去,浩瀚尘世,因果怨结,又怎么会有罪孽清空的那日,遂让其去轮回。奇巧人知地藏王心意,最后一次听完佛理便入了轮回,同年,地藏王亲手所雕之物禅丑也随之消失。

十五反问,“你是说这就是禅丑?”

他一直当《九州神迹·志怪篇》这书是后人胡编乱造,就如同《修仙情史·三清秘闻》一样,行文引人入胜,画面旖旎刺激,不过是写来忽悠人的东西。

晏玄非眯眼看着前方,傀儡将男人的尸体抬起时往禅丑面前停了片刻后才放入棺材里,旁人自然看不见尸体上一阵黑烟被禅丑吸走。

“他们这是做什么?”十五现在的内力也没能看见黑烟,但也对这种奇怪的仪式不解。

“木氏棺材铺有一套传下来的规矩,送棺材过来的路上必唱送魂曲,尸体入棺必过牛息”

旁边有经过的家仆小声解释,压低嗓音怕惊扰了神牛,“若是神牛闻尸后原地转圈,则是有未死之人,若是哞叫,会有血光之灾。”

十五充分表示出外乡人的惊讶,朝晏玄非道,“竟有这般神奇之事,晏公子怎么看?”

晏玄非余光不满地瞥向他,自己要装的目光短浅那就装个够,可拉他下水是什么意思?

十五道,“怎么看?”

晏玄非淡声作答:“双目。”

“双目?”十五一愣,瞬间想明白后笑出声来,原来也不是不会说俏皮话的。

棺材铺的木偶敛尸后就驱牛离去,何夫人哭晕在棺材旁,倒没发生什么奇怪事来。

晏玄非在三百年前见过禅丑,那时候还禅丑还是一头初生小牛,远不像今日所见庞大,想来这三百年里禅丑吸食了不少尸气才修得如今体魄。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十五,“将这镇魂钉钉在那棺材上,每口棺材钉上九根。”

“只用九根么?”十五接过锦囊,“上次焦城的人死的蹊跷,可是钉上了八十一根才没回魂起尸的。”

晏玄非简而言之:“烛山的。”

十五给他平淡的口吻噎的好半天都想不到词来反驳,烛山就是这般了不起的?一根破镇魂钉都能神气个老半天?要知道如今的小蓬莱烛山早已不是当年在仙门执牛耳的领头大哥,实力连跻身仙门前百都难,夸你一句仙长还真拿自己当仙人呢。

晏玄非交待,“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就走,不拖泥带水也没给十五开口反驳的机会。

直到那人背影消失,十五才后知后觉应下差事,他长得像棺材铺的小厮还是像何府听天由命的下人?非亲非故,他还得偷偷摸摸地溜去给棺材钉钉子。

无奈地打开锦囊,十五眼眸一亮。

暗色锦囊有幽光飘出,掏出一根。细长如针,长约三寸,柱身通体透亮,每一根里都有几点格外明亮的光,如同斑点般,果真不是外面的普通货色能比的。

懒洋洋地钉完棺材出去,门口停着马车,马车挂着一盏风铃,却不见长候。

他登轼而上顺手撩开帘子:“长候呢?”

“办事去了。”晏玄非挑眉看向外面,“会赶车吧?”

十五没赶过马车,瞧长候赶过几次自然也学会的。可一想到镇魂钉的事,晏玄非多半又在找借口使唤自己,可他是要当晏玄非狗主子的人,才不是狗奴才!

他笑得纯良,略显歉意:“幼时被马踢了脸,险些丧命,从那后见着马都怕的很。”

晏玄非若有所思地望着十五,像是在考虑这话的真实性。“是么?”

其实不然,晏玄非只是想起幼年与他初见,他确实趴在自己马下,却和‘险些丧命’没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