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口齿伶俐,毫不退让,纵然谢琰有心想要与他把话说开,却不知该往何处发力。
往日种种已经不可更改,他与天锦的那一段刻骨铭心,是不可能抹除掉的。他也不想抹除。甚至……若不是刘裕插足,令天锦为他动心,他甚至想过要重新争取,要尽力补偿。
他如今连悔过的机会都没有,可刘裕却实实在在拥有了天锦。刘裕凭什么不满?该不满的人是他才对!
谢琰突然笑了,笑声十分低沉,“刘兄说的是,你我之间的确无法深交。你好好养伤,谢某告辞了。”
话音将落,谢琰便站了起来。
刘裕:“谢将军好走,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远送。”
闻言谢琰脚下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外走,“刘兄客气了。”
从屋中出来,谢琰忍不住朝后院看了一眼。天锦已不知去向,院子里空落落的,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接近她了。她与他终究成了陌路。
心,钝钝的疼,刀绞似的。
傍晚的时候,天锦收到了一份飞鸽传书。消息是从南朝京师建康发来的,是潘梦鸾发来的平安信。
晋帝突然驾崩,宫内乱成一团。也不知她施了什么手段,南朝诸臣居然深信老皇帝是于睡梦中魇崩了。这帮臣子奉行国不可一日无主,正十万火急的要立新君。
信到最后,潘梦鸾特地问她,心中是否有了人选。
天锦不由莞尔。
就她所知,老皇帝司马曜耽于享受,沉湎酒色,在子嗣上却十分单薄。长子司马德宗虽然早早的被立为太子,却是个愚笨的太子,并不受司马曜的喜欢。次子司马德文倒是不错,与司马德宗同出一母,就因为晚生了几年,错失了太子之位。
在司马德宗与司马德文之间,后者当为上选。
潘梦鸾在信中提到,老皇帝尚未来得及立下遗嘱,这帮南朝臣子于是分成了两派,一派认定太子应该顺势即位,一派却拥立二皇子登基。
太子党派认为立储当立长,二皇子虽然聪慧却是年幼,况且司马德宗本已是太子。二皇子党派则认为太子平庸,不堪重任。
两派吵得不可交,一时之间竟无人去管那可怜的老皇帝。
她的信里写得详尽,甚至还提到新皇即位后,她该如何稳固手中现有的权势。
天锦看得也仔细,洋洋洒洒一大篇下来,她总算见识到了潘梦鸾钻研的能耐。原以为她身处后宫,能施展的方向十分有限,却不想她的手已经伸到了朝堂上。
天锦对她很是服气。
末了,她提笔回信,吩咐潘梦鸾暗中助太子即位。
这封信发出去不久,辛夷那边也传了消息回来。
陆问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很快唆使王恭再次针对司马道子而伐兵。
没过几天,徐道覆便喜气洋洋寻了出来。
“公主之计果然妙哉。那王恭早就看不惯司马道子执掌朝政时身边的鸡犬都能升天,司马道子因王恭屡屡犯上,也早已对他起了杀意。新帝还未即位,这两人就先打起来,不论是谁输谁赢,两边的势力都会大减。”
天锦笑答:“他们越乱,于本宫越有利。还请老师盯紧琅邪王府,不可掉以轻心。”
徐道覆连连称是。
他走后,天锦终于闲了下来。
连日来,她都绷得太紧。现下,所有的布置都在往她预想的方向推动。虽然迟了大半年,但她还是做到了。
她想:是时候,该向父王请罪了。
“驸马怎么出来了?”朱瑾的声音骤然在外头响起。
立于窗下的天锦下意识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身穿月牙白长袍的刘裕。他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朱瑾为了不让他来打扰天锦,故意在他的汤药里多加了一味药,拖拖拉拉到了今日,才终于能下床了。
一下地,刘裕便迫不及待来寻天锦。
他已经有好几日没看到天锦,明明两人已经是夫妻了,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之下,见面的时间反而少了。
这令他不安。
朱瑾已经走到了刘裕身边,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道。“驸马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如吩咐我去办?”
刘裕一见又是她,面色便有些不善,“我只是想见天锦,你为何总拦着我?”
朱瑾面无表情,“不是同驸马说过了嘛,公主病了,正在休息。驸马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