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琰才终于抬起头来,“人呢?”
“安置在偏厅,等着拜堂。只是谢郡公这样……恐怕是拜不成了吧。”
“拜!要拜!”谢琰声音微沉,眼里闪过冷意,“人是司马道子送的,他必然派人盯着。若不如他意,恐怕还有后招。”
人就这么堂而皇之送来,说没有目的,都没有人相信。
“正是。”刘裕点点头,“那群人的确还围在府外,不曾离去。显然是想看到行拜之礼。”
谢琰声音更沉了,“走吧。”
刘裕一惊,看着他的目光忽尔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想……”
“一个妾而已,我替六叔娶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先把这场闹剧压下去再说。”
刘裕同情地摇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定风堂,穿过青石铺的小径,绕了整个花园,沿着长长的长廊走到偏厅。
喜堂就布置在偏厅,只草草挂了两条红绸,又铺了一块红毯了事,寒酸得让人都开始同情这新娘日后的处境的。
谢琰面无表情迈进来,看也没看被婆子“搀扶”的新娘,“开始吧。”
随行的婆子并不认识谢石。眼见谢琰走到红毯正中央站定,不由惊觉这新郎气宇轩昂,绝伦清滟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新郎竟穿了一身素白。
这哪里像是办喜事的……
久不见婆子将新郎扶过去,谢琰目光一斜,一对黑得碜人的眼里透出一抹锐利的锋芒,“还愣着做什么!”
两婆子恍然大悟。
她们虽然有底气,可谢琰堂堂大将军,身上杀气袭人,她们不过听差办事,到底不想将人得罪得太狠。
当下扭着天锦就往大厅中央走。
天锦已经意识接下来要干什么,她哪里肯如他们所愿。想压着她拜堂,也要看她愿意不愿意!
她抬起右腿朝一侧的婆子狠狠一踹,婆子不察正好被踢中了脚弯,毫无防备地跪倒在地。另一侧,另一个婆子惊了惊。没想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她居然还要反抗。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天锦视线虽然遮住,但并不防碍她一爪子挠到婆子粗肥的手背上。
偏厅里,一声惨叫。
天锦顺利摆脱钳制,一手掀开盖头,一手将堵在嘴里的布块抽了出来。她怒极厉声吼道:“除非我死,休想我嫁!”
“小贱人……不要命了!”
吃了暗亏的两个婆子忍不住破口大骂,双双朝着天锦扑过去。
天锦慌忙避退,一抬眼……目光与正侧目看过来的谢琰对了个正着。
谢琰脸色瞬间变了变,双眼紧跟着一缩。
是她……她还活着!
天锦乍然看到谢琰的脸,虽然愣了愣,却并不觉得惊讶。早在铭水居时,她就见过他了。司马道子要把她送给谢石,她自然知道与谢琰不可避免会遇到。
可眼下,她并没有看到谢石,反而谢琰站厅堂正中间的红毯上,这叫她有些弄不清状况了。
不是谢石么……怎么变成他了?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被她挣脱的两个婆子已经扑到眼前,再次将她制住。天锦顿时吃痛,忍不住惊呼一声。
“住手!”谢琰厉声呵斥,身形微微一动,竟是大步迈过来。
原本站在门口漫不经心观礼的刘裕,倏尔听到这声冷喝,他不解抬头……这一抬,他整个人不由的就僵硬,仿佛时间都凝结住了。
“丫头……”刘裕喃喃喊出声,目光直直落在天锦身上,似乎不敢相信一般,黑亮的瞳仁猛然放大。
他的声音不大,混乱之中,几乎无人注意到。可偏偏却传到了天锦的耳中。
她下意识抬头,寻声望了过来……她的眼瞬间红了,鼻间一酸,尚未开口,眼泪已扑扑的滚落了下来。
阿裕,阿裕。
她终于见到了他。
钳制她的婆子已经被谢琰喝退,再无人压制她。她泪水朦胧,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变得不足挂齿。朝思暮想的人就眼看,咫尺之间的距离,只要她奔过去,就能抱住他。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可是……她的脚才刚刚迈去,手臂就被人握住了。
刘裕站在门口,亲眼目睹天锦想要朝他奔来,却偏偏被谢琰拉住。他双眼一眯,目光锐利,置放在身侧的手隐握。
他沉下脸,正腿便要迈进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倏地搭上了他的肩膀,“看来王某来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