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娘边哭边骂,雪白的发丝散乱着,却掩不住刹那的惊艳。
宝昕暗想,姨祖母比祖父小,可她失去了亲子,受到的打击比祖父大,所以白了头发灰了心。
可怜的姨祖母,这会儿肯定痛彻心扉。
“芳卿,你怎么变得这般……这般不可理喻?你的优雅呢?”
“优雅?优雅能换回我的昀儿吗?优雅能换回我当年的清白吗?优雅能洗掉我妾室的屈辱吗?”
“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不是也不舍我们那份青梅情分吗?”
“哈,哈哈,青梅情分?味儿变了,酸了,涩了,苦了,我早就不稀罕了。你太自私太凉薄,我是看错了你,付错了青梅情分。不,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我要带昀儿他们归葬重兴农庄,我要带允知、宝玥、宝昕、允祯离开侯府。昀儿走了,不能再让他的孩子一个个消失。”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是侯府的血脉,怎能跟你去农庄?宝玥宝昕将来还要嫁人,允知、允祯将来要出仕,你不能耽误他们。”
“嫁人?到农庄我会安排他们的将来。”
“你?一个姨娘?农庄还是我侯府的呢。”
褚氏不屑地捏着手帕沾了沾唇角,老都老了,还要做出小女儿的娇柔,看得宁侯爷一阵胃痛。
“农庄就是她的,你别胡说。”
“侯爷!”
“芳卿,你不能带走孩子们,也不能带走昀儿,他们得回武阳老家。”
“你不是人,你真是绝情,将来,永定侯府会毁在你的手里!允知、宝玥啊,快出来,祖母带你们走,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宝昕哽咽着,想抓住姨祖母的手:姨祖母,瑾儿跟你走!
“曾祖母,姨祖母进了府,那……”
“你想问佟先生吧?佟先生一气之下远离京城,多年没有音讯。”
宝昕觉得堵得慌,喘不上气来。祖父太自私了。
你既然向褚氏负了责,怎么能害了青梅竹马的姨祖母呢?太自私无情!
“曾祖母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曾祖母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否则,也不能在这次劫难中安然归来,还帮助朝廷将匪窝彻底铲除。人都是自私的,在侯府,为了那个爵位,褚氏一定会使尽手段,曾祖母担心你锋芒太露为她所忌,吃亏就不划算了。你祖父虽然是我亲子,可他不会为了七房与褚氏闹僵,所以,你们要学会为自己打算。”
宝昕没想到曾祖母是这么大气的一个人,钻进她怀里,突然想落泪。
若前世曾祖母尚在,褚氏与长房绝对不敢将七房赶尽杀绝。
其实七房没碍着他们什么,只是褚氏心里有刺,那个差点做了侯府女主人的佟姨娘,是老七的生母,是侯爷放在心里舍掉脸面弄进来的女人,所以能灭掉七房,对她来说,那是很畅快的事。
太夫人轻轻地替宝昕抓背,宝昕昏昏欲睡。
太夫人看着宝昕的小脸,沉沉一叹。是儿子造孽,但何尝不是他们造孽?
一桩桩一件件针对七房的事,都与褚氏有关或间接有关,他们也是良心不安呐。
瑾儿这么可爱,这么早慧,本该最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可孩子却很戒备,本能的。
相处久了,才慢慢放下戒心,对他们亲近起来,让她又是心疼又是喜爱。
宁宝昕沉入梦乡,太夫人胡思乱想一阵,也睡下了。
宁宝昕仿佛回到了前世的永定侯府,阴雨天,有人在大门前吵吵闹闹。
一个看不清面貌的老妇,身穿粗布裙袄,只带了一名三十多岁的仆妇,正在大门前叉腰怒骂。
“褚灵娇,你个不要脸的老骚货,当年使尽手段谋算男人,你是多想男人啊,跳进水里往男人怀里钻,强迫男人娶你,不过是仗着江恩侯府的势,丢尽你爹娘的脸。”
褚氏气冲冲地打开府门,却被身边的妈妈劝了进去,那个老妇继续骂:“做不来大度,嫉妒成性,害死庶七房子媳,虐待七房儿孙,你太恶毒了,你是杀人魔鬼啊,老天爷怎么还不收了你这个老骚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