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将军心脏怦怦乱跳,只勉强记得自己比小鱼儿大了五岁,这种时候一定得撑住气势,不能丢份儿。
她一脸很熟练的样子,爽朗一笑:“旁人赌骰子有什么好玩?”最重要的是,那些侍卫玩起来粗话不断,实在不能让他们污了小鱼儿的耳朵,“你若是想玩,我明日可以带骰子进来。”
聂华妤看着她,这一侧头间,更多发丝垂下。她无奈地扶了扶头发,“琳琅,你真的会冠发吗?”
纪琳琅轻咳一声,有些心虚。
聂华妤道:“算了,前两天我就知道你手艺不行了。”只是夏夜毕竟热,不把头发冠上再出来,肯定更受不了。
把这个话题按下,她们重新说起骰子。纪琳琅绘声绘色地给聂华妤描述:“其实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玩意儿,一共六面,上面各有点数。外面的赌坊里大多都是玩这小东西,庄家塞两个进盅里,晃荡一会儿,赌客就在一边猜出来的骰子大小。”
小将军此前没去过平康,但赌坊这地儿,还是路过过两三次。
尤其是在北疆时,兵卒们训练之外,几乎没有能放松的地方。没有战事时,纪琳琅也就对下面的小赌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兴致来了,自己也会去玩两把。
她还对聂华妤讲:“有的赌坊会给骰子里灌东西,让出来的点数永远都是他们想要的,以此赚钱呢。”
聂华妤坐在房檐上,眼前是深深皇城,头顶是薄云散去之后、渐渐明亮起来的星空。七夕将近,天上两颗明星隐隐约约的闪烁。
她从纪琳琅的话里,听出了许多从前从未接触过的烟火气息。
天子问:“只是猜大小,岂不是很无聊?”
纪琳琅道:“当然不会啦。既然是‘赌’,定然是要压上银钱的。有时候,一个好好的富绅,能输到倾家荡产,将妻妾都押出去抵债。”
聂华妤皱起眉头:“这……”
纪琳琅道:“我在军中,常听他们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但我爹在时,别说我亲身上阵,就算只是看一眼,都要被抽鞭子。”她笑了下,像是回想起从前父亲还在时的时光,“现在我爹不在了,倒是能玩一下,可一碰骰子,就想到当初被抽鞭子的滋味。”
聂华妤仍拧着眉,看向纪琳琅:“照你这么说,这玩意不是很糟糕吗?”
纪琳琅道:“世人多贪欲,哪怕没有骰子,他们也会赌别的东西。纪家军算是十分严明的军队了,可仍然堵不如疏。”
聂华妤轻声叹息。
纪琳琅道:“我倒是觉得,赌徒不过是享受赢钱那一刻的欢欣……加上身边气氛感染,或有恶友谗言,才一直沉迷于此。真说起来,这事儿,的确挺无趣的。”
聂华妤微微弯起一点唇角,道:“那你倒是与世人不同咯?”
纪琳琅道:“那倒不是,我也有想要的东西啊,只是不是黄白之物罢了。”
聂华妤问:“你想要什么?”
纪琳琅一怔。
她说刚刚那话,纯粹是口随心意,脱口而出。
真细思起来,到最后,不过一句:“我想要陛下你的垂青。”
可这话并不能说出口。
灿灿星河下,纪琳琅沉思良久,终于粲然一笑:“我要山河安定,要小鱼你治下海清河晏,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