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纪琳琅想起什么，忽然道：“柳叔，那小姑娘身子不好，如果需要什么药，您尽管和我说，我去找。”

柳季安道：“那倒不必。”

纪琳琅道：“柳叔莫要与我客气。”

柳季安笑道：“客气什么？我自然会给那女童用最好的药。比我这儿更好的，大约只能去太医院找。”

纪琳琅略觉惊讶，微微挑动眉梢：“看不出来啊，柳叔这么厉害。”

柳季安摇了摇头：“行了，快去做事。”

纪琳琅追问：“那太医院……？真有需要，我便去试试。”

柳季安又摇头：“琳琅，别闹。”

纪琳琅：“哪里是‘闹’？柳叔，你有所不知。我这回回长乐来，一堆一堆人往我家搬东西，里面好像有很多千年参，还有些灵芝雪莲，”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放在一般医馆当传家之物，“这些东西不用才是浪费，改天我搬些过来。”

柳季安捋一捋胡子，玩笑般说：“你爹知你收了这么多东西，一定十分恼怒。”

纪琳琅便跟着笑：“那可不一定，我拿了那么多东西，又不给他们办事，只把东西分给身边兄弟——我爹会夸我才是呢。”

她从医馆离开，把那盒糖芋苗留了下来，说是给小桑的。小桑实在不吃的话，也可以给下午来诊脉的小孩。

想她在北疆，别说糖芋苗了，就连芋头都没得吃。也就是长乐城里的小姑娘，能这么任性，说这玩意儿太甜，完全是小孩子吃的。

纪琳琅故作老气横秋地叹气，一边往家走，一边在街边买零嘴吃。先前在医馆那一顿，小将军只吃了个半饱。林桑不清楚纪琳琅的饭量，给她打得少。吃完后纪琳琅一看锅子，已经干干净净。没办法，只能到外边吃点别的。

她一路往家走，特地挑着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冰糖葫芦是必须的，但她运气不好，连咬了三个山楂都酸得倒牙，连外面厚厚的糖衣都拯救不了。纪琳琅心中惆怅，一转眼，看到一个小贩在卖菱粉糕。

她登时眼前一亮。

纪小将军从小就爱吃这些小玩意儿，府里不给做，就偷偷跑出来买。她性子野，很像男孩，又从小跟着父亲学功夫，在军营中晃悠，打起架来比一般男童厉害很多。加上长乐城中治安向来不错，哪怕她自己上街，也从未出过差错。

到后面，进宫陪公主的两年，纪琳琅不但自己吃这些糕啊点啊的，还常常带去宫里，给聂华妤一起分享。宫中糕点师傅的手艺自然精致许多，纪琳琅那时候却不觉得，回家后还乐滋滋地给母亲说：“我上次进宫，带了碗糖蒸酥酪，小鱼儿说那碗酥酪比宫里的好吃很多，让我以后再给她带呢。”

纪夫人惊呆：“……你给宫里带吃的？”

年幼的纪琳琅眨巴眨巴眼睛。

纪夫人：“有人知道吗？你是怎带进去的？”

纪琳琅道：“我拿了个书匣，把酥酪放在最底下。”

纪夫人一脸复杂：“公主真的吃了？”

纪琳琅：“对啊。”

纪夫人：“……”

纪琳琅后来才想到，宫中规矩森严，一碗糕点，在入凤栖宫主人的口前，要经过无数道程序。银针试毒、宫人试吃……而她带给聂华妤的东西，却完全省略掉这些步骤。如果有有心人知道两个小姑娘间的事，要下手害聂华妤，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这点时，她已经离宫多年，很难与聂华妤见一面。

现在再去思考，聂华妤是真的觉得那些零嘴好吃吗？纪琳琅嗜甜，可聂华妤从小长在宫里，一盘菜都不能吃三筷子，她的口味定然也是宫里刻意培养出的，不至于寡淡，却的确清淡。

纪琳琅捧着一份菱粉糕，心想，大约小鱼儿吃的从来都不是东西的味道，而是与小姐姐一同偷吃零嘴时，那一刻的欢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