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纪琳琅脑中划过无数恐怖画面。她的想象比上具体了很多,有露出獠牙、满口鲜血的狐狸,还有从坟地里爬出的尸体——在北疆天不怕地不怕的纪小将军居然被眼下远远看到的一片灯火吓成这样,说来也挺丢人的。
但总归周围没人,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别人家屋檐上,纪琳琅也不在乎丢不丢人。
她搓一搓胳膊。大晚上,原本就闷热,这身夜行衣用的布料又不行,穿在身上,没走几步,身上就一片黏糊。
这会儿又想到那些诡事话本中的故事,那点黏糊感都成了冷汗。
她严肃地抿唇,脑海中思绪飘来飘去,一边尖叫着“待会儿一定要建议给长乐设个除妖司”,另一边则在给自己打气,“不能因为小时候被吓唬太多现在就这么怂嘤嘤嘤。”
她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很好,周围景物不变,应该没有进结界。
上次见到前方那段灯火,是因为她迷了路。而这回,纪琳琅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在感受一下潮湿炎暑的空气,不得不承认,她大约……又迷路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小鱼儿知道。
她明明很会观星看路的,接连两次遇见妖怪,一定是因为前方有迷障的缘故。
纪琳琅郁闷地安慰完自己,往后跑了两步。晚上出来一趟,把原本不多的睡意磨得所剩无几,这会儿哪怕原路回家,她多半也睡不着。既然如此,不如先原路返回,然后再重新看看方向。
她忧愁地看看天色,忽然觉得担心。这种日子,大约会下雨。
可小鱼儿特地暗示了她,说不准正在宣极殿里等她。两人夜中窗台相会,这样的画面,真像是那些话本。
她唇角挑起一些,跳下房檐,拐了个角,避过打更人。
正要再走,忽然听到一片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再走路——不对,不止一个人。
纪琳琅一下子精神起来,屏息静气,贴在墙边,细细分辨。
她在外那三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根据地面震动,判断蛮族的远近方位。她从小就听力卓绝,父亲发觉这点,也特地培养过她,甚至叹过,如果她不是将军之女,大约会成为最好的斥候。
可现在,父亲早已不在了。
她心中酸涩了片刻,耳朵仍竖着,很快判断出,那应该是四个人,抬着什么东西。
纪琳琅一个激灵,想到狐狸娶亲的故事。她绕了几步,偷偷探出头。
小将军在心里尖叫:“啊啊啊啊果然是狐狸娶亲!!!”
有四个身着暗色的人,手上抬着一顶小轿。纪琳琅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被吓得心惊胆战,生怕那四个“人”会忽然转头,露出一张毛茸茸的面孔。
她身僵腿僵,几乎没法迈步。那些“人”却已经走远了,拐过下一个街口。
纪琳琅挣扎片刻,跟了上去。
无论如何,她都是天子刚封的征北将军。对小鱼儿来说,朝中早已无人可信。
她登基三年,至今没有自己的班底。上次春闱是在元熙元年,科举被吏部,也就是丞相的学生,牢牢把控,被选入朝中的,都是顾相的人。
她那么期待即将到来的秋弥,还有下一年的春闱。她有野心,也有决心,想要当一个真正的天子。
如果连她都不能在长乐城危难时挺身而出,那聂华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