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笙画一点也不惊慌,“我以为只有师兄才会仔细去看。”
而监控室那边监控着浩如烟海的画面,在没有突发情况发生的时候,他们怎么会突然把属于比较私密的谈话室的镜头调出来呢?
井孟可的脸色愈发冷了,他走了进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极具压迫性地俯视着常笙画,“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不会揭发你?”
常笙画双手环在胸前,很是从容,“师兄想知道真相吗?”
井孟可的手指指节微微用力,“你威胁我?”
常笙画微笑,“我贿赂你。”
井孟可冷冰冰地盯着她。
常笙画也不说话,任凭他就这么打量着自己。
井孟可漠然地道:“你有可以证明的证据?我以为你已经没有能力拿到真相了。”
这句话颇有深意,常笙画思索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井孟可知道她已经不属于是you-know-who的人了。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机密别说是井孟可这个被关在疗养院很多年的人了,就算是在部队服役的老油条宁韶明,都是在常笙画主动告知的情况下才会往you-know-who那个方向猜的。
常笙画的脑子里在瞬息之间掠过无数念头,最后将一些关键点串了起来,她终于露出恍然大悟之态,“金先生联系了你?”
井孟可一顿,“你果然认识他,看来他说的东西也不全是假的。”
常笙画很镇定,“但也不全是真的。”
井孟可直起身子,表情很冷漠,“比如?”
常笙画沉吟,“比如我可以查阅一部分机密档案。”
……才怪,其实是安秋去查过井孟可前女友的那个任务档案,刘方表示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很久,如果这次任务有必要的话,可以透露一部分来跟井孟可进行交易。
井孟可没有从常笙画的神态之中看出破绽,将信将疑道:“……是吗?”
常笙画眨了眨眼睛,“她的本名叫程娅楠,我们保留了她的遗物。”
她偷换概念,用了“我们”这个字眼,让井孟可以为她是可以代替you-know-who发声做主的。
井孟可的指尖明显颤了颤,但他很冷淡地道:“与我何干”
常笙画耐人寻味地道:“也许并不是真的那么没关系。”
井孟可盯着她。
常笙画闭口不再多说其它。
井孟可把手插进裤兜里,不想暴露自己更多的情绪,“他联系过我三次,从上个月开始,条件是帮他找人,报酬是告诉我真相。”
常笙画点头,“她留了一本日记本……不是假的,独创的密码,应该是有特别的密码对应本,我们没找到,也许你知道。”
井孟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瞬,才重新开口:“他第二次联系我是在你来的前一天,说了你的身份,最后一次联系我是三天前,他要亲自来这里一趟。”
常笙画若有所思,但仍然不耽误她继续和井孟可交换秘密,“你以为你三舅是冤枉的,你告诉你,他是代替他的领导顶罪的,程娅楠接近你杀了你三舅,所以你恨她?你被骗了,你三舅也是骗你的那个,他在你的行李箱藏了东西,骗过了海关,也不是程娅楠杀你三舅的,他是被灭口的弃子。”
井孟可怔在当场。
常笙画镇定地看着他,“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程娅楠是他的恋人?假的。
他三舅是被冤枉的?假的。
程娅楠杀了他三舅?假的。
……总而言之,统统都是假的。
井孟可呢喃:“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常笙画沉默了一会儿,“你三舅以为你只是谈个恋爱玩玩,但是你跟她求婚了,他关心你,随手想帮你查她的背景,程娅楠就暴露了,为了掩护证据顺利回国,所以她自杀了,东西也是藏在你行李里被带回来的……她也许爱你,但她更爱这个国家,只有这是真的。”
如果程娅楠不死,那么那些人迟早就会把东西搜走,程娅楠死了,他们就以为东西已经被送走了,她才敢这么决绝。
井孟可惨笑出声,“原来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他的爱,他的恨,他的家庭,他这些年的挣扎和怨怼,全都是假的。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层浮沫,风一吹都散光了。
井孟可不想再问下去,转身往外走,步履有些踉跄,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挺直起来,骄傲一如既往。
但是谁又知道他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呢?风从他的心脏穿过,那些风声将会伴随他一辈子。
常笙画坐在办公桌后头,久久不语。
半晌后,她低着头,盯着玻璃桌面下的和平鸽,指尖轻轻地点在上头。
鸽子,属鸠鸽科。
鸠头……终于找到线索了。
常笙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当天中午,常笙画就去疗养院的公用电话室走了一趟,光明正大给马严打了个电话。
她本身就是马严开车送过来的,马严又和宁韶明是朋友,所以这层联系不会出任何岔子。
倒是马严那边接了电话,有点没头没脑,问旁边的斯文德:“最好的蜡笔套装?这是新的暗号吗?”
斯文德抽了抽嘴角,“不,应该没有特殊意义……我来买吧,来个豪华套装吧,我听过有一百多种颜色的蜡笔……”
马严有点懵。
所以,蜡笔到底跟这个任务有什么关系呢?
公用电话室。
常笙画往外走,还跟面熟的人打了声招呼,走到一个岔路的时候,有个园艺人员在给灌木修剪枝叶,剪出了一排很漂亮的形状,不少人在那里围观。
常笙画隔着栏杆站着,看了一会儿,指尖搭在栏杆上,偶尔敲动几下。
片刻后,她就走开了。
园艺人员低下头,继续修剪灌木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