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第九师第三步兵营那边的天气,隔着几百公里的歼龙驻地位于荒无人烟的平原,旁边还靠着终年气温低迷的山脉,气温明显要冷上很多,呼啸而来的长风都带着风雪的味道。
进驻地前下车检查的时候,胡小戈都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想要赶紧回去用暖水壶的水来洗个热水澡。
站岗的士兵们也是穿得厚厚的,知道他们一路赶回来肯定累得慌,三下五下就检查完了,然后挥手放行了。
常笙画把路过镇子上时横扫面包店买的面包拿出来,给他们塞了几个。
他们说了句“谢谢教官”,然后就笑嘻嘻地收了。
常笙画也不多说,坐上车就先进驻地里面去了。
齐葛把车子走到了一半,在一条树叶光秃秃的林间大道上,他就放慢了车速,因为有一个人正在迎面而来。
这个点还能出来溜达而不被抓违规的人不多,胡小戈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就惊喜地打开车窗挥手道:“老大!我们回来了!”
原本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常笙画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很快就把眼睛眯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睨着车灯光走过来的男人,颀长有力的身形在光线中渲染出一个好看的剪影,即使看不清楚具体的容颜,也能让人轻易觉得他一定相貌不凡魅力迷人。
而事实上这个男人的确也配得上那样的评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跑了一圈有点累了,常笙画在看着宁韶明走过来的时候,脑海里蓦然有一瞬的恍惚,想到了上一次她和赵素林请假出去办事的时候,回来的那一天也是宁韶明单独来迎接他们的。
甚至还是同样的一条路,同样的一个人,同样一个在车子上一个在路边走着,除了白天和黑夜的颠倒,这一幕熟悉得宛如复制。
常笙画的内心无法控制地出现了滋味难言的柔软,虽然只是片刻之间的浮现,但是也明显到让常笙画没办法忽略。
这种感觉像是什么呢?
就像是一个绒毛控平平淡淡地走在路上,这一天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是突然从巷子口跑出来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跌跌撞撞一咕噜撞到了你的脚上,憨态可掬的样子把你萌到心都要化了。
现在的常笙画就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个绒毛控了,而她控的对象……似乎是一只傲娇又勇敢还喜欢害羞的小狮子。
常笙画的心情有点微妙。
但是她又不能否认,这种心情并不坏,常笙画甚至生不出抵抗的心思,重新硬下心肠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胡小戈已经蹦跶下去和宁韶明问好了,驾驶座上的齐葛矜持一点,但是也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和宁韶明吹嘘他们今天的“优良表现”,并且拍着胸口保证他们绝对把教官大人照顾得好好的。
宁韶明披着一件军大衣,心情还算不错,笑吟吟地半开玩笑道:“你们保护了教官啊?这么厉害,那明天给你们一人加一个鸡腿。”
这样的话跟哄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是脑残粉的思维回路总是与众不同,一个鸡腿都能让他们兴奋起来,这个嘻嘻哈哈着说“谢谢老大”,那个喜上眉梢地说“我要两个鸡腿可以么”,活像是几年没回来歼龙驻地了似的,天知道他们只是出门了一天而已。
宁韶明也不介意他们缠着他不放,但还是伸出两只手拍了一下他们的后脑勺,道:“行了吧,先去洗澡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都快两点了。”
胡小戈和齐葛只好先按捺住了自己高兴的心情,先把车子停回到车库里。
而常笙画则是先拎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
齐葛很快就把车子开走了,胡小戈跟过去帮他顺便把采购的东西搬下车。
随着车子的远去,这一片从刚才的热闹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只有白色的路灯照着还铺着些许小雪的地面。
常笙画站在下车的位置,抬起头,看着三米开外的宁韶明。
宁韶明刚才和胡小戈以及齐葛说话,你来我往的,还说得挺开心的,可是此时此刻只剩下常笙画一个人了,宁韶明的嘴巴不知道为什么就打了结,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宁大少想,一定是这个女魔头从刚才到现在都不开口,害得他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常笙画借着路灯的光线,看到了宁韶明脸上的几分纠结,眼里便不由自主带了笑。
也不明白是不是荷尔蒙在作祟,还是情感机制的认知加工出现了偏差,她现在看到这只小狮子,居然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一年前,在这个驻地里,常笙画可想象不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宁韶明也注意到了常笙画眼里的笑意,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口气是怎么提起来的——语气如常地道:“怎么这么晚,不是说会早点带他们回来吗?”
说是如常,但还是透露出了几分抱怨的意思,宁韶明走前几步,和常笙画并着肩,往她的宿舍楼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常笙画把自己心头渗出来的那些柔软情绪一点一点捋顺,但是并没有急着收回来,在平原上凌冽的北风中,她的声音都比平时温和多了几分:“临时转道去了另一个地方,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临时?”宁韶明暂时没有注意到常笙画的语气的不同,哼了一声,“恐怕不是临时起意吧。”
常笙画微微笑弯了眼睛,“你又知道了?”
“那还用说?”宁韶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翘起尾巴是想耍阴谋还是耍诡计,我都看着呢!”
常笙画挑了一下眉头,“你是想说你宁中队明察秋毫,我的计划都在你的眼皮底下明晃晃看着呢?”
“……”宁韶明干咳一声,“也不能这么说,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盲点的……”说着说着,他有理直气壮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有个两三失也没什么的吧!”
常笙画不语,只是轻笑。
如果是以前,宁韶明肯定会跳着脚说常笙画这是在嘲笑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常笙画显得格外好脾气,她这么一笑,宁韶明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都空白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