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文房已修整妥当,忠叔特意前来回禀,说李潜渊吩咐下来,会客等事宜一律安排在前院,文房仅供谢微与李潜渊二人读书习字临帖赏画,外人绝不可接近。
谢微想起她的藏书归置在书房,眼下唯独少了合心意的文房用具,于是想起她的嫁妆来,索性核对完毕,以后交由蕙儿打理就是了。
这回细细地看过,宝库共有三道门,上次所见闪瞎人眼的珠宝玉石库左右侧各有一间库房。一间堆满绫罗绸缎以及罕见的皮草,还有成箱的瓷器。
谢微寻到了一件龙泉窑粉青双鱼洗,再翻下去,又寻到几件定窑的笔洗,竟再无他物。想来谢家采买时大约是简单粗暴地按瓷器一项分类的。
另一间则堆满了各类珍奇药材。谢微不通医书,也就只能大约辨认出鹿茸、麝香、鳖甲、羚羊角、冬虫夏草等物。认识的不认识的,齐全得跟开药材行一般。至于人参燕窝,更是如同随便捡的不要钱一样。且都这么随意堆置着,也不怕散了药性。
谢微想着这些药材得抓紧处理了,别平白糟蹋了好东西,当真用不了施舍出去也是好的。不过药材与粮食确实都是必需品,如今她名下有四间铺子,是否可以考虑再开一家药材铺与粮食铺。
谢微此趟是专门挑拣出文房中可用之物。寻了半日,还是折回到最初那件珍宝库,方才找到。足足有六抬大箱笼,笔墨纸砚自是齐备的,其余文房清供如水注、水丞、墨盒、墨床、镇纸、压尺、笔筒、笔插、笔架、笔挂、笔洗、笔掭、臂搁、裁纸刀以及印章印盒等,竟是无所不有。
谢微昔日闺阁中的摆设也是极为精致的,却也不及此处的十分之一。由不得她心中猜想,这份嫁妆莫不是借花献佛,特意给姑爷准备的吧?只是如今落在她手里,可不由旁人说了算了。
细细观之,材质大多为玉石珠宝、象牙琉璃、玳瑁珊瑚的,不但琳琅满目,更是富贵逼人。就连一方砚台,也要镶嵌上珠宝,这就让人哑然无语了,难怪归整在这间库房里呢。谢家为大姑娘置办嫁妆时,当真是暴发户十足的作风。
她略略挑出几件得用的,如,白玉螭纹葫芦式笔洗,玛瑙荷叶水丞,犀牛角花果雕笔洗,象牙雕砚屏等,瞧着造型可爱,颜色润泽,分外可喜。
第二日,谢微走进文房时,忠叔迎上来行礼过后,满脸堆笑地代为转达了他家主人的欢欣之意,以及再三致谢之情。
谢微一时怔住,明白过来后顿时气结。李潜渊或是见书案上的文房清供焕然一新,就自说自话地占为己有了。
她只不过是想到十年未握毛笔,怕笔力不济露出破绽,故而打消了写字的念头。总不能因为她摆上了却不曾用过,就以为是留给他的吧?
虽说她嫌富贵气逼人,未见得十分合心意,但怎能不问她一句就做了裁决呢?
忠叔是个善于察颜观色的,见夫人不说话,试探地问道:“可是老奴方才说的有不妥当之处?”
谢微看了他一眼,若要发脾气也要找准正主,为难一位老人家算不得本事,沉着脸答道:
“并无不妥。”
忠叔笑道:“夫人若有喜爱之物,也尽可吩咐下来,公子定会为夫人寻来。”
谢微神色不动,“不必。”
李潜渊看得上这些俗物,拿去就是。她定会寻来风雅百倍之物,羞煞他这个新科状元。
只是这大俗大雅,可有放诸四海而皆准的说法?
明代屠隆《考槃余事》中称,“笔觇,有以玉碾片叶为之者,古有水晶浅碟,有定窑小碟最多。”而文震亨《长物志》则言“定窑龙泉小碟俱佳,水晶琉璃诸式俱不雅,有玉碾片叶为之者,尤俗。”若非两人相差了四十岁,简直让人一看就以为是在打擂台,也不知何等的深仇大恨。
多想无益,不如亲自去街市的珍宝阁转转。正好她的那四间铺子,也该去瞧瞧了。
尤其是,再嫁妆单上瞧见古玩铺与字画铺时,就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先不说为何谢家要拿这两个铺子给她陪嫁,单论她以往的认知,字画也常常在古玩店里出售,为何要一分为二?
难道是谢家太过财大气粗,所以做的行业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