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晁四郎抬眼一看,也认出她来,不由缓缓一笑,站起身来,轻声道:“这银稞做得小巧玲珑,娘子可要小心收好。”他稍稍一顿,声音清朗而又好听,缓缓说道:“夜深露重,急雨将至,娘子切莫多待,早早回屋歇憩罢。”
眼见得这卖花郎急着赶自己走,徐三娘自是心知为何,还不是怕那院子里的人听了声响,又起事端,给她惹来麻烦。可他却是有所不知,这徐挽澜此时出门,就是为了惹麻烦而来的。
她缓缓一笑,将那莲花银稞放于掌心,看了看,复又将那物握紧,随即抬起头来,朗声道:“你说得有理。夜深露重,急雨将至,我不可多待,而你,也不可多待。”言罢之后,她跨步上前,挽起袖子,拍起门来。
晁四郎一怔,墨眉一蹙,连忙去扯她袖子,可惜却是为时已晚。他抬眼见得阿母开了前门,连忙将手收入袖中,低头垂眼,侧耳细听起来。而那徐三娘却是不慌不忙,直视着那满脸横肉的晁阿母,朗声笑道:“娘子莫怪我叨扰。我夜半登门,乃是专程道谢,为的是感恩怀德,衔环以报。”
那晁阿母眼上眼下,打量着她,见她那衣着打扮虽算不得富贵,但瞧这气度,倒也不是那穷酸饿鬼,便尖着嗓子,挑眉一笑,道:“却不知你道的是哪回谢,感的是谁人恩?”
徐三娘负手而立,笑了一笑,平声道:“我那奴仆,性喜胡闹,将我那贵人赐下的莲花银稞,随手丢至墙外,幸而有晁四郎,拾金不昧,循道不违,芒寒色正,砥节砺行,我特地登门叨扰,为的就是感这晁四郎的恩,道这还银稞的谢。这银稞虽小,却乃贵人恩赏,若它遇着的不是晁四郎,而是别的那无赖小人,我遗金事小,这得罪了贵人,岂不事大?”
稍稍一顿,她又微微含笑,伸手将那妇人的腕子握住,轻轻将她手掌拂开,这便将那莲花银稞放入了妇人手中,同时缓缓笑道:“夜深露重,急雨将至,娘子可不能让我那恩人,有伞不能持,有家不能归。我知我这恩人,定然是有错处,只是母子连心,不若就让他将功抵过罢。丢钱是过,难道拾金就不算功么?依我之见,娘子还是要赏罚分明的好。”
妇人紧紧握住那银稞,随即缓缓笑了,道:“小娘子说的有理,是该赏罚分明。他既是你的恩人,我便让他好过一回。”言罢,她瞥向那晁四郎,假笑着尖声道:“老四,娘对不住你,你赶紧进屋来罢。这天说变就要变了,岂能让你在此多待?”
卖花郎紧抿薄唇,定定地看了徐三娘一眼,这就迈步上前,依言而行。而那晁阿母立在门前,掂了两下那莲花银稞,见那银稞子果真颇有些分量,不由得眉开眼笑,再开口说话时,态度也热络了几分,谄笑道:“这银稞子,做的真是精巧,我都不曾见过这般花样哩。却不知娘子哪里人氏,姓甚名谁?我在寿春待了多年,可瞧着你,倒是眼生。”
见她问自己名姓,徐挽澜稍有迟疑,随即一笑,道:“娘子唤我徐三便是。”
晁阿母朝她咧嘴一笑,握着那莲花银稞,却是兀自盘算起来,只等着明日上工后,寻人扫听扫听,看看这徐三到底是何等人物。她这人贪财慕势,瞧着有点儿小钱的,便想着能巴结上去,蹭点儿好处,若这徐三果真是个冤大头,那她便更不能将这小娘子放过,非得找个由头,靠上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