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上半年霜灾,下半年冰雹灾,岑叔砚愁的头都快秃了。
上半年春暖花开,农民还能菜野菜、野莲、野生棱角、芡实冲击,可这下半年若是稻子再绝收,野莲的叶子上半年都快被人采秃了,野生棱角的藤都被拽回家吃了,芡实更是被割的乱七八糟,要是再绝收,老百姓就真没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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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岑叔砚从家里走出来,黄花村的村民,全部都走了出来,望着满地的冰雹,抬头望天,脸上也是一阵愁苦之色。
此刻他们万分庆幸,上半年霜灾时,卢父即使帮他们救治霜灾,使得他们的秧苗没有被冻死,哪怕粮食减产,也比绝收强。
本来以为熬过了霜灾,还有两月稻谷就能收了,谁知道会突降冰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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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叔砚一路往潭州城去,一路上看到被冰雹砸断的稻穗不计其数,稻田里的稻杆,几乎全都被沉甸甸的冰珠子给压倒,沉到水田里,有些稻杆直接被砸烂。
无数百姓从家里走出来,望着被砸断的稻穗,砸烂的稻杆,疲惫黝黑的脸上不禁流下绝望的泪水。
甚至不少人已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岑叔砚望着周边哀声不断,心头沉甸甸的,可还是喊:“赶紧救稻子,将还没断的稻子捞起来,别在水里泡烂了!”
就有农妇凄声大哭:“不用泡,已经烂了!”
本以为出了红薯、土豆,是天不亡大顺朝,是祥瑞,可这祥瑞刚过去不过俩月,就又出大灾。
可是哭是没有用的,哪怕心生绝望,在绝望之后,该去救的,还得去救。
家家户户的农夫农妇们都从家里走出来,走到田里,小心的将砸倒的稻穗稻杆扶起来,不让稻穗泡在水里。
砸断的稻穗就捞起来,带回家中。
此时的稻穗里已经开始转黄,里面已经有米,只是稻穗并不饱满。
眼看着今年稻谷绝对减产,甚至是大量减产,农民没法子,将稻谷打下来晒干的同时,就连尚青的稻杆,都搅碎了,当饭食吃。
就连赵太守,看到突如其来的冰雹,都不知这老天是个什么意思了。
照道理说,去年西北连续性大灾,今年潭州天降祥瑞,怎么都是天佑大顺的意思,可前有霜冻,后有冰雹,怎么看都像是不详。
“方伯,这个时候我们还是看看要怎样救灾才好。”岑叔砚朝赵太守躬身道。
赵太守望着外面满地冰雹,叹了口气,回身问岑叔砚:“叔砚可有什么法子?”
岑叔砚道:“百姓已经熬了一个春夏,实在熬不下去了,与其让稻谷烂在地里,不如让百姓将稻谷收了,整地种上冬麦,今年稻谷肯定无法做粮种,只做口粮,应该能撑到明年春天,待到春暖,又有野菜充饥,可暂缓饥饿,再将官衙存有的一万多斤红薯,分下去,种植红薯,红薯亩产三千斤,哪怕是种两亩地的红薯,也够百姓一年口粮。”
岑叔砚急道:“方伯,此事若决定,还得从速,稻谷收割、整地、冬麦育芽都需要时间,若按照原本晚稻收割时间,已经来不及种冬麦了。”
赵太守也是个做事果断的,直接说:“速去安排。”
同时又吩咐手下:“此次雹灾之后,怕是又要生乱,加强潭州周边守备。”
“报!”岑叔砚刚出去,就立刻有人送来朝廷明令,递给赵太守。
赵太守打开看完,气的狠狠扔在桌上。
手下幕僚见太守如此失态,忙捡起来。
赵太守气的来回踱步,“你看看,你看看!荆楚霜灾的事我早已禀报朝廷,这还未到秋收之时,就开始增加赋税,刚一场雹灾,这个节骨眼上,要增加赋税,这是要逼百姓去死!”
一时间,众人沉默。
荆楚之地尚且如此,受灾更严重的西边和北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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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对于他们是否真的来到小冰河时期,他们也只是猜测,随着今年上半年的一场霜灾,下半年的一场冰雹灾,这个猜测似乎一点一点的被证实,直到接到朝廷发来的增加赋税的消息,卢父和卢桢就对视了一眼,之后父女两人就叫了卢母来到书房。
“再照这么下去,天下迟早要乱。”卢父忧心道。
卢桢也有些沉默,“这不是早有预料的吗?”
哪怕早有预料,可也只是报了最坏的打算。
俗话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乱世之中,又岂是那么好独善其身的。
卢父道:“至少现在看着,赵太守是个靠谱的,不是那等贪官酷吏,昏庸之辈,先尽力辅佐赵太守,至少在粮食这一块,先解决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搬到山里去。”
他们后面就是大山,可深山中多野兽,进山避世,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选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