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美人脸上笑吟吟的,风摆杨柳般站起身,目光往阶下罪妇群里缓缓搜寻了一遍,最后屈起兰花指指向曲烟烟:
“井边儿那个,就是你!过来给本宫捏个脚。你不是会绣花吗?按摩手法想来也不会错。”
四目相对,万美人那双妩媚的杏核眼中闪动着得意,骄傲和幸灾乐祸的笑意,慢吞吞道:“贱婢,叫你过来给本宫洗脚呢,你听见没有?”
曲烟烟把手里的湿衣服放回盆中,缓缓站起身来,定定地瞅着对面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淡淡道:
“万美人,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为难呢?现在并没有晋位的诏书颁下来,你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美人罢了,竟敢自称起‘本宫’来了?那你置正经的一宫主位娘娘们于何地?这往轻了说是不懂规矩,往重了说就是‘僭越’!你现在尚是待罪之身,就如此的得意忘形,这要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去,你觉得她老人家会很欢喜么?我劝你还是不要歁人太甚了。”
万美人听了这话,不由得老羞成怒。她的脸由红转白,迸了半晌,方冷笑道:“想不到你一个乡野贱婢对宫里的规矩还挺清楚哈?你说我‘僭越’?我看你是不知死活!不给你个结结实实的教训,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已’。”
她边说边从井台上掇起一支捣衣槌,顺手递到了旁边一名罪妇手中,狠声道:“你去,给我打折她那双会绣花的手!”
那女人吃了一惊,不过也只略迟疑了一瞬,便恭顺地向万美人屈膝应是,伸手接了那槌,转身便冲曲烟烟而来,嘴里一边娇怯怯说着“对不住了啊”,一边就去抓曲烟烟的手腕子。
声音有点熟悉。曲烟烟定睛看她,原来是同车而来的那位乔秀娥。
曲烟烟拂开她的手,脸上并没有半点惊恐,眼睛只看着万美人,忽然莞尔一笑,从容地向前两步,在万美人耳边低低地说道:“既然万美人一定要苦苦相逼,那我说不得只好询问美人一些旧事了……”
她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声音更轻:“美人可还记得楚淑妃死的那天,她的绿豆汤里被人偷下过的巴豆么?”
曲烟烟的声音并不高,听在万美人耳中,却似被五雷轰顶一般,顿时煞白了脸,愣怔了半晌方颤颤地用手指了曲烟烟,厉声喝问:“你……你……你不是才从宫外进来的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你到底是谁?!”
曲烟烟不答,继续自顾自道:“那巴豆其实不是郑贤妃的,而是万美人你的,对么?”
她的声音越发低成了耳语:“哦,我不单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万娘娘去年春天曾小产过一位小皇子。因为这件事,万娘娘还迁怒到当时刚进宫不久的楚淑妃娘娘身上,背地里甚至还弄了些纸人和钢针,在宫里行那见不得光的巫蛊之事,咒淑妃早死。可叹淑妃娘娘仁慈,知道这件事后因恐牵扯太多累及无辜,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发落万美人,只私下里把你叫过去训诫了几句,让你在菩萨面前罚了跪,也就算了。这些事……”
曲烟烟清浅地笑着:“太后娘娘大概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