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我更心疼你

瑞儿将梅子糖紧紧攥在手心,循着声音转过脸去,可见他虽然看不见,但其他的感知更加,听到她的清亮嗓音,他细白的小耳朵微微一动,弱弱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弯唇一笑,继续谈及自己的三个孩子,后宫只有她一人,没有任何后妃,因此,她这些育儿经除了在明云面前能派上用场之外,再无可以交谈的对象。

到了蒋思荷面前,她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事,侃侃而谈,喋喋不休,宛若两个邻家妇人,生活的内容,多半在于孩子身上。

“羽儿跟着太傅认字了,不过写的字常常被皇上嫌弃太丑了,小家伙太淘气,闯祸个不停,希望再过两年,能把心定下来。龙凤胎这个月初刚刚断奶,潜儿是三个孩子里性子最乖巧稳重的,可是女儿断奶的时候,却是不太顺利,又哭又闹,我足足头疼了半个月。”

蒋思荷一语中的。“一定是平日里皇上对公主太宠了。”

“可不是吗?现在还能多少压制点她的脾气,儿女我一视同仁,以后养出来一个娇纵跋扈的闺女,还不是让自己受罪?”秦长安无奈地笑了。

蒋思荷清雅的面容上,蒙着淡淡的笑容,她好似想到什么,又问道。“你这一年肚子都没消息吗?”

秦长安跟自己不同,先前哪怕自己是一国之后,但后妃有十来人,自己必须跟其他女人一起分享龙奕,能分得的时间少之又少。龙厉却是个对待感情异常偏执的天子,上位两年,至今不曾有其他女人,谁不知道这对帝后还是跟新婚时候一样亲密恩爱?

她没料到蒋思荷突然这么问,脸上虽然镇定自如,心里却有些发热,嗔怪地瞥了蒋思荷一眼。“三个孩子就够我们受的,这几年我们说好了,先不要孩子。”

“历朝历代的皇嗣都被看重,我说你呀,趁着年轻,可以考虑一下,再生两个孩子……”

秦长安瞪大美目,好似眼前的女人,她十分陌生,那副神态似笑非笑,有些狭促。“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再过两年,我也这么说。其实我很喜欢孩子的,若能有五六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只是,在深宫中的生活,让她并非真心愉悦,而要给龙奕怀胎生子,也变成一件极为复杂极为困难的事,若他们生来就只是平常人,她真的很想看到子孙满堂的场景。

“皇上跟我想的一样,你也知道,他对孩子的耐心有限。”她跟龙厉早已生出默契,既然有了孩子,开枝散叶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而且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也有了,这几年她想把医学院办的红红火火,出于私心,也不适合大着肚子奔东走西。

龙厉在夜晚的床上,对她的热情依旧不减,这几年来,她算是摸索出了一个道理,她绝不能因为他在床榻上的强悍霸道就示弱求饶,否则,他反而会更加亢奋,好几次硬是折腾了她一整个晚上才算罢休。先前成亲一个多月就有了孩子,好不容易等龙羽生下来之后,很快又有了龙凤胎,这重欲的男人必然是吃一堑长一智,才不想继续让她怀孕。再说了,光是三个孩子,就足以花费她大半心力,他常常跟孩子们吃醋,尤其是黏人的长子龙羽,三令五申不许龙羽再跟他们同床睡觉。

蒋思荷了然地一笑。“我看是皇上根本就离不开你,才说不要孩子吧。直到看到你们,我才知道就算是一国天子,只要足够强势坚定,也是可以做到如此长情的。”

她不得不说自己是有点羡慕的,或许,这世上任何女人,都会眼红。不过,她盼了这么久,如今也总算是能守着自己的丈夫,这样的日子哪怕没有宫廷里的奢华精致,但却让人每一天都是踏实的,每一晚都不再觉得孤单寂寞。

“上个月,又有官员在皇上面前提起选妃一事,说什么祖宗的体制不能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贬官到了江北去,这才算是堵住了别人的嘴。每年都要闹一次,他们不嫌烦,我都烦了。”秦长安没好气地说,这些官员就是榆木脑袋,就算是祖宗体制,那也得看人。他们喜欢左拥右抱就算了,非要建议天子也过如此的生活,她又不是不能生,好不容易被她守住一个不喜欢三妻四妾的男人,他们非要进来搅和。

“皇上至今没有半点动摇,可见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人,长安,皇上对你的感情,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

“他对我好,我只会对他更好。”她弯唇一笑,眉眼之间的笑容明媚灿烂,足以让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两个女人拉着手谈了一整个下午,直到瑞儿困了,蒋思荷把他抱坐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熟睡儿子的后背,眼底温柔之中,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担忧。

“长安,再过几年,他当真能看得到吗?”

秦长安朝着白银使了个眼色,白银将一个小箱子打开,里头是一包包装好的药材,她这才说起了正事。

“我这趟来,也是想看看瑞儿的情况,他虽然身子瘦了点,还好并不虚弱。这些药浴,你先收着,每个月月初,用热水盛放在浴桶中,让瑞儿坐在里头,水要没过他的胸口,泡上半个时辰。这是一年的量,你一定要记得每个月不能断。他的眼睛无法视物,是从娘胎里就受到的伤害,如今他还小,我们不能太过心急,只能一步一步来。”

“好,我明白。”

“我不能常常来看你,但每年来一次,还是能承诺的,等瑞儿七八岁之后,我再给他下针,不过,至于到时候能看到多少,或者视线依旧模糊,你也要做好准备。”

“尽人事,听天命,我只想要他能跟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她神色极为动容,手掌轻柔地贴在瑞儿的脸上,嗓音不自然地哽咽。“长安,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还能依靠谁,还能相信谁,后宫纷争让瑞儿一出生就看不到,我无时不刻不在自责,恨不能将自己的眼睛给他,若他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我心里始终难受……”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秦长安朝她一笑,那淡定的笑容,仿佛像是珍贵良药,温暖着蒋思荷的心。

秦长安只是在小行宫里待了一天,在黄昏时分就离开了,蒋思荷知道她能从京城特意来看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再挽留,抱着瑞儿,亲自在门口目送她翻身上马。

这趟前来,她只带了贴身宫女白银一人,而护送她的还有六名大内侍卫,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她提出骑马而并非乘坐马车。

单单看他们骑的马,蒋思荷纵然不是内行,也看出来秦长安的坐骑,来头不小,跟其他人的骏马相比,发亮的毛色和结实的肌肉,雄赳赳气昂昂,个头虽然不比京城的马儿高大,但是在秦长安的驾驭下却温驯又镇定,这匹马浑身枣红色的皮毛,额头有个羽毛状的白色花纹,眼大如铜铃,一看就不是花架子。

“我的马儿漂亮吧,她叫凤凰,跑起来完全不逊千里马,跟风一样。骑上她,就像是骑在凤凰的后背上一样——”她坐在马背上,揉了揉马儿的鬃毛,朝着正在马下仔细打量的蒋思荷解释。

蒋思荷笑着点头,柔声说道。“一路顺风。”

在马背下,她不仅仅是觉得秦长安高,自打金雁王朝建立起来,历朝历代的皇后人选之中,秦长安都是站的最高的那一位。

龙奕站在门内,那个骑在枣红色战马上的女人,一袭洒脱劲装装扮,策马奔腾,无比潇洒的一幕,在自己的心中激起不小的涟漪。

“人早就走远了。”他低声开口,如今是季节交替,他有些咳嗽,说话之间又有些喘,连连咳嗽起来。

蒋思荷从身边掏出一方帕子,捂住龙奕的唇,看他咳的难以停下,实在是心疼,自从龙奕退位之后,两年时间犹如白驹过隙,或许龙奕已经渐渐适应了小行宫的生活,但唯一不曾改变的是,他的身体依旧不太康健。

“夫君怎么出来了?大夫说过,要你别吹风,赶紧回屋吧。”

龙奕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从她怀里抱过瑞儿,独自走在前头。秦长安来的时候,他只是跟她照了一面,当年为了要挟龙厉就范,他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对秦长安下过手,如今也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但表达歉意也是多余的,而他也放不下架子,跟一个女人低声下气。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儿子,瑞儿是蒋思荷执意要叫的小名,他给儿子起的名字是龙川,想要他跟山川一样顶天立地。儿子五官清秀,长到三岁多,乍眼看上去,谁也不太像,多看几眼,却又觉得他更像蒋思荷一些。他依旧不知如何跟儿子相处,因为看不到的关系,光是牙牙学语的时间,儿子开始的也比其他孩子更晚,他常常宽慰妻子,说是大智如愚,其实有时候,连他都难以正视儿子,难以面对儿子。

他的愧疚,不比蒋思荷的少,因此,儿子至今都不喊他爹,也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是他无法逃避,必须承担的后果。

“蓝心,药熬好了吗?”蒋思荷站在门口,朝着蓝心姑姑询问。

“主子,这就来。”

蒋思荷回头,微笑。“该喝药了。”

龙奕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长久地沉默则,给瑞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儿子没有闪开,但那双眼睛依旧没有任何焦距,定定地落在某一处,动也不动。

“手里是什么?”他留意到瑞儿的右手捏的紧紧的,小拳头始终不曾张开,他压低嗓音,问道。“给爹看看。”

瑞儿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开了小拳头,手心里是一颗包裹着粉色糖纸的糖果。

他淡淡一笑,有些莫名的心酸,拆开了糖纸,将一颗深褐色的梅子糖,送到了儿子嘴里,儿子含着糖果,下一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开怀笑容。

“吃吧。”他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不多久,蒋思荷已经领着蓝心姑姑进来了,一碗味道很重的汤药端到了桌上。

“这糖是娘娘给瑞儿的。”看到龙奕手里的糖纸,蒋思荷淡淡一笑。

龙奕捧着一碗汤药,大口大口地喝下,喝的一滴不剩,这才转交给蓝心姑姑,等人走远了,他突然问了句。

“她有没有说,瑞儿还有救?”

蒋思荷心中咯噔一声,这件事,从两年前就是她埋在心底的秘密,毕竟很多事都有变数,无论是秦长安还是自己,都不想期待太大,到头来,失望大过于希望。

就算是龙奕,她也不曾说,瑞儿求医的过程相当漫长,若不是她跟长安之间有着私交,瑞儿一辈子都会是个瞎子。

他闭眼,沉吟许久,才开口。“你以为朕当真那么无情吗?朕跟他也曾有好多年,感情是真的不错,野兽可以弱肉强食,狼群里只有最强的那一头,才能领头,就算是一母所生,在决斗的时候也可以奋力撕咬,直到对方咽气为止,只为了抢夺那个唯一的位子,唯有这样,才能一呼百应。但人终究跟野兽不一样,要想剥除所有的感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长安没说话,只是静静倾听,他无声叹了口气,怒火消散大半,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来,攫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那张脸,那清隽眉眼如此沈静,望一眼就已经勾紧他的心。

“但是每每想到,他也曾有那么一瞬间,坚定不移地想着要把朕铲除了,朕就不能给他太多余的同情,你明白吗!他如今吃的一切苦,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压着声音,喉咙里仿佛还有更多压抑的情绪,但他脸上依旧清冷,那双眼深似海,她却看得到,里头有很多东西,在起起伏伏。“可你就知道心疼他们!”

她仰着脸,素颜的面孔上浸透柔美和动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肩膀上靠着,五指无声地穿过他的黑发,低声呢喃。“我是你的媳妇,我当然更心疼你。”

他轻哼一声,正欲拉开她的手,但秦长安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固执地把人拖到自己的内室,按下他僵硬的肩膀,要他坐在榻上,替他解开身上的披风,挂在一旁。

这动作虽小,全程没有一句话,但龙厉心知肚明,她是在挽留他。

心里无声涌出一阵甜蜜,他却倨傲地不看她,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原地。

其实,她还听到一个消息,不算太好,说是龙奕生了一场病,还咳血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痊愈。

至于为何生病,她怎么也打探不出来,但想着怎么都跟龙奕被银辉下的蛊有关。

其实龙奕最后回心转意,还是想要跟蒋思荷挽回彼此的感情,可惜蛊一天未曾解开,他们之间连夫妻之间小小的亲密都成了禁忌,一旦他想要越过雷池,身体就会受到痛苦……对他而言,难道不也是一种惩罚?

先前,她之所以不认同蒋思荷依旧要跟随龙奕同甘共苦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曾经为龙奕把脉过,知道他的身体伤了根本,就算以后无事一身轻,慢慢调养,恐怕也不是长寿之相。蒋思荷跟着他,并不见得可以当一对神仙眷侣,更不见得能有多长久……

她怀揣着自己也难以分辨的情绪,或许她并非是单纯的同情怜悯,她并不希望看到蒋思荷孤独终老的那一天提前到来,却又能够深切感受到龙厉心中的愤懑和不快,看样子,此事只能顺其自然了。

双手贴在他的后脑勺上,让他的俊脸贴在她柔软的胸前,两人一站一坐,她就这么环抱着他,指腹下的温暖,仿佛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他的内心。

两人安静地用了早膳,好似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乳娘把龙凤胎抱了过来,秦长安跟龙厉一人抱了一个,她侧过身子去,先给儿子龙潜喂奶。

龙厉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四个月大的婴孩依旧是软乎乎的肉团一个,因为是龙凤胎的关系,其实龙潜跟龙琬长相有七八分相似,都更像秦长安一点,不过,或许他对女儿的执念太深,因此对龙琬的耐心始终是最多的。

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教龙厉脸部线条柔和不少,嘴角含笑,他跟女儿大眼瞪小眼,彼此凝视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宝宝脸颊上的酒窝,眼神几不可察的变得宠溺。

“今天三郎想不想喝点酒?我让翡翠去开一坛桂花酿,我们中午喝一杯如何?”秦长安在一边泰然处之地给儿子喂完了奶水,一次要带两个孩子固然辛苦点,但是侥幸的是,两个孩子可比长子龙羽安静多了。

到了晌午,龙厉不曾拒绝,眼看着桌上一盘盘地上了美味佳肴,旁边还热了一壶酒,白天就喝酒,自打进了皇宫之后,这样的机会的确很少。

他没说什么,一早上光是看她亲自喂奶给两个孩子,给儿子换尿布,抱女儿在屋子里走走,就知道她照顾孩子起来,的确是不遗余力,整整一个多时辰不曾闲下来。

但凡秦长安在宫里,她多半是每天如此,龙厉纵然一开始心里有气,但见到她毫无怨地照顾孩子们,想起她当初是如何怀胎十月,艰难地给他生下三个孩子,他又如何能跟她发脾气?

仿佛是还嫌秦长安不够忙似的,到了饭点,胖小子抓着他最喜欢的五彩风车过来了,龙厉抢在秦长安抱他之前,把人抱到自己大腿上,看着龙羽对着风车“呼呼”地吹着,玩的不亦乐乎,不由地也笑了。

不过是几文钱一个街边到处可见的小玩意儿,偏偏儿子这么喜欢,从宫外买回来之后,这都十天过去了,还没玩腻。说出去,有谁相信龙羽是堂堂大皇子呢,完全看不出半点骄横跋扈。

龙羽很少坐在爹爹腿上吃饭,因此,更是一动也不敢动,规规矩矩地吃着碗里的菜,爹爹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不过,他很好奇,爹爹也给娘亲夹菜,所以爹爹的手好了?不需要娘亲喂饭了?

龙厉目光如炬,早已察觉到龙羽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秦长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给舀了一碗鸡汤,当然,这一碗汤里,一半都是鸡汤熬制极其入味的白萝卜。

看到龙羽的小脸蛋跟苦瓜一样哭兮兮的,他恶劣地勾起嘴角,知子莫如父,虽然儿子胃口很好,但有几个蔬菜他很不喜欢,至于龙厉是怎么知道的嘛……因为他也跟儿子一样,不喜欢碰这些青菜萝卜。

“快吃。”他轻轻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催促道。

他就是吃准了儿子不敢反抗他,每当他们一起吃饭,就一定会把自己不爱吃的青菜萝卜往儿子碗里堆的跟小山一样。

秦长安淡淡一笑。“你们父子俩,每当吃饭的时候,都跟仇人见面似的。”

“这小子再这么胖下去,谁也抱不动。”龙厉扯唇,将手边的空酒杯推向前,等待秦长安给她斟酒,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就是想让秦长安轻松地吃顿饭,毕竟,儿子虽然比以前乖了不少,但还是很粘人。

她跟他四目相对,眼神交流之中,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和温柔,给他倒了一杯,光他一个人,这已经喝了第二壶了。

午后,雪不再下了,一家三口在抄手走廊上走着,龙羽一如这世上所有的孩子一样,特别喜欢下雪。

秦长安不曾劝阻,任由胖小子踩着鹿皮靴子“噔噔噔噔”往前小跑着,还不忘窜到花圃里,抓了一把雪,揉啊捏啊,揉成好几个奇奇怪怪的模样,整齐地摆放在脚边。

“这是什么啊?”她放软了嗓音,很有耐心地逐个问道。

“这是小狐狸呀。”

“真可爱,那这个呢?”

“小白兔。”

“你什么时候见过小白兔?”秦长安觉得奇怪,养女儿跟养儿子,龙厉的态度泾渭分明,就连火狐狸都是私底下才出现,一旦察觉到龙厉的气息靠近,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白虎也被放养到宫外的山林里去找母老虎了,宫里只留有一对大小灵隼,饭桶跟鸽子,哪里来的小白兔?

“小狐狸送我的呀。”龙羽扬起脸,笑的天真无邪。

秦长安无言以对,恐怕是火狐狸为了讨好小主人,给他衔了一只小白兔,可惜,这事儿连她都不知道。

“那这个呢?”

“小鸭子啊。”

宫里也不会有小鸭子,但她不再询问,肯定也是火狐狸衔给他的,这下子,她不用急着给龙羽开智了,火狐狸已经让他认识了这世间万物了。

……

对于这样幼稚的对话,龙厉根本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插话,在他眼里,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很无聊的,而龙羽这个两三岁的孩子能捏出来的东西,完全看不出任何雏形。

就这样,两人一道陪了儿子整个下午,一大一小母子俩,完全不畏惧寒冷冬日,光是对着一堆雪,堆出来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儿子早慧,龙厉以前就看出些许端倪,秦长安晚上常常抱着图画书,给儿子讲故事,但他私底下认识的世间万物,已经远远超过他这个年纪理应认识的。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龙羽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太子的位子早晚要给他的,跟秦长安十年之约,他从未当成是一时兴起的承诺。何时龙羽长大成人,能够承担起天子的责任,他就可以带秦长安出宫,周游天下。

黄昏时分,等儿子玩累了,被秦长安抱到他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回到屋子,这才发现龙厉又喝了酒,桌上的酒壶都空了。

他也不知道是否还醉着,坐在长廊下,颀长的身躯斜斜地倚着柱子,眉宇之间浮现暗影,教人看不清眼神。

夜很深很静,龙厉的眼陡然睁开,迸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

他怔怔然地想着,眸光一点一点黯然,直到最终浓缩成一片忧郁的死寂。

如何处置他的亲哥哥龙奕,他并非没想过,只是这样的念头,逐渐在脑海成形,或许有点残酷,有些冷冰,有些无情,但他知道,他还需要数年时间,才能让这件事完成圆满。

现在,他并不希望秦长安知情。

脸上传来一阵暖意,秦长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面前,用热帕子给他擦脸,微笑道。“要不要我陪你坐会儿,喝酒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