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

晨光从窗口透过来,一夜激情过后的秦长安疏懒倦怠地依靠在龙厉的胸口,鲜艳的唇丰润欲滴,宛若沾着露水的牡丹花。

长睫轻轻眨动了下,她缓缓睁开眸子,一时之间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无法自欺欺人,虽然龙厉不在身边,她也能安睡,但唯有跟他同床共枕的时候,才能睡得无比安稳。

此刻,龙厉正躺在大床上,窗外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看起来不再阴邪冷血,而是安静宁和,眉宇之间残留着一抹无法忽略的尊贵。

谁能料到那么杀伐决断的男人,在熟睡的时候,却是如此温柔,仿佛还是个刚成年的青年呢。

她轻拍了下他的脸:“三郎,还不起来?该上早朝了。”

他却闷哼一声,一脸不快,眼睛都没睁开,却是顺手把女人拉到自己怀里,长腿紧紧缠住她的娇躯。

这下子,秦长安不舒服了,锦被之下的两人可都是赤身裸体,他跟八爪鱼般缠着自己,又是在男人异常危险的晨间,接下来的后果往往会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她喜爱他,可是当真不想再被他折腾一次了,她动也不动,嗔怒道。“你这赖床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私底下,龙厉真的算是个懒怠的男人,性子又是捉摸不定,就连早朝也是随心所欲,一个月若是能去个二十日,便是极为勤奋了。

有时候,她偶尔会觉得他的骨子里,还残留着男孩的一面,分明是个任性的小少爷嘛。

这般想着,娇美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突然很想纵容他,哪怕两个人什么也不做,就在一个深秋的某日,这么赖在床上,不必去关心京城诡谲多变的情势,只看着对方的眉眼,心里再无其他杂事。

当龙厉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到的便是怀里的女子关注着自己,一脸明媚的笑意,他的心口很快就热了。

“不去早朝了……那些老家伙的面孔早就看腻了,还不如看你……”他的手掌徘徊在她的腰际,清滑的声音慵懒迷人。

“看了这么多次还不腻?”她不以为然地坐起身,已经能够在他的目光下自如地穿衣,再无任何害羞神色。

纵然其他女子千般撩拨,他满心厌恶不为所动,却被秦长安不解风情的挑衅之举勾得如烈火灼身。

饮过甘泉,才知渴了半生。

他的亢奋终于推倒了提防的洪水,激切地连身子都紧绷的发痛,贪婪令他想用这一瞬,换来绵长的回味,品味她的柔软和甜美,谁知成了浇在烈火上的美酒,让他又醉又痴狂。

把人压在身下,缠绵的吻从她的脸上一直往下落,直至她凸起的小腹上,秦长安拿他没办法,只能紧紧抱着他的头,直到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压下再度燃烧的欲望。

秦长安扫了一眼锦被下某人依旧亢奋的那活儿,想来男女实在不同,她喜欢跟他同床共枕,是因为怀念他身上的温热体温,但对于男人而言,旁边躺着个女人,更多的时候只能看不能碰,当真是一种惩罚吧。

“今天让人把床搬过来吧,后面三个月我恐怕更不方便伺候你了,你也别再动不动就想那档子事——”她取来他的寝衣,体贴地替他穿上,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的鞭痕时,手指却是下意识地拂过那几条疤痕,眼神变得黯然。

想到那两鞭子是自己狠心抽在这个男人身上,而他为了让两人还有继续的可能,生生承受了鞭子的荼毒,他龙厉想要一个女人,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没让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太久,她帮龙厉穿好衣裳,两人一起洗漱了下,坐在桌旁用早饭。

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香菇鸡丁粥、几盘精致的糕点、新鲜菜蔬、热乎乎的牛肉汤,在龙厉看来,早膳跟过去的毫无两样,但不知为何,吃起来就是特别香。

秦长安捧着白乎乎的肉包子咬了一口,肉馅的葱香味扑鼻而来,香甜可口的汁水盈满口中,她吃的津津有味,等吃完一颗包子,抬起头来,才发现龙厉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王妃的胃口真好。”他已经看她好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却全都在桌上的早膳上头,吃完包子,喝了一碗粥,这才留意到他的存在,实在让自己不爽。

但转念一想,秦长安并不怕他,非但不怕,真的没把他这位王爷当成一回事,她的眼神里不含有半点贪婪。不像京城的那些名媛淑女,她们的目光追随他,脸上有着倾慕之色,只是看上他的权势和财富,一旦被他盯着看上两眼,很快就会闪开逃避,只因她们无法承受他阴沉的个性。所以,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却又在感情上依旧保持单纯的人,确实惹人疼。

她笑着放下手里的银色汤匙,此刻,他在观察自己的时候,她也在偷偷观察对方。今日的龙厉眉眼含笑,神色轻松愉悦,让人如沐春风,或许是因为昨夜两人都交换了共度一生的承诺,满足了他内心缺失的安全感,空气里仿佛都散发着胜过蜂蜜的甜味。

“我这是一人吃,两人补。”她睨了他一眼,语气好似抱怨,但着实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多吃点。”他嘴角的笑意更深,说的极为宠溺。

她轻轻应了声,继续埋头喝粥,反正不管她怎么吃怎么补,都吃不垮靖王府就是了。

幸福。

龙厉懒洋洋地搅动着牛肉汤里的汤匙,他喜欢跟秦长安一道共享膳食,以前是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特别香,连带着对吃食没什么兴趣的自己也能多吃几口,而如今,他的脑子却飞快地闪过这样一个字眼,是他过去从未想过的。

她已然不只是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而已,她的肚子里正在孕育他们下一代的生命,她是唯一一个他想要守着她余生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体会到幸福的女人。

撑着下颚,他笑弯了眉眼,心中满足地喟叹一声。

真是有妻万事足啊。

……

皇宫。

“老三,最近你的气色很好,想来是靖王府的后院一片祥和所致。”皇帝转动着手里的描金茶杯,温文地笑着。

“皇兄的后宫不也很太平吗?怎么反而羡慕起我来了?”龙厉似笑非笑地扯起薄唇,眼神变得深幽几分,一如既往,他跟自家兄长讲话依旧直来直往,并未收敛,那股子张狂气势实在逼人。

龙奕不咸不淡地说:“朕看你真是收心了,弟妹已然被世人形容成一头母老虎,你看上去倒是自得其乐。”

“皇兄应该明白的,母老虎肚子里还有一头小老虎,自然要把母老虎当成菩萨供着。”龙厉云淡风轻地笑,语气依旧冷淡,仿佛是谈论别人的事。

并未在龙厉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深情,心中生疑,龙奕试探道。“当真只是为了靖王府的香火,你才重新接纳弟妹?”

龙厉漫不经心地说道:“皇兄不是早就知道,我娶康如月只是权宜之计,她是个美人,所以我给了她一点宠幸,不过,若没有康伯府的身份背景,这样的女人我连一眼都不会多看。至于长安,怎么也是我自己要求迎娶的女人,我的确不该苛待她。”

这一番话说的及其自然,毕竟当初皇帝也想铲除势力愈发雄厚的康伯府,康伯府要把康如月这个眼线塞到龙厉身边,龙厉便将计就计,而且顺水推舟让康如月拿到了所谓的“遗诏”,康伯府这才按耐不住,马上逼宫造反。

龙奕还是有种古怪的想法,这个弟弟阴晴不定,几乎没人看得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若说冷落秦长安是做戏给康伯府看,那么这戏未免太过逼真。而康伯府一倒,两人就恢复了新婚时期的浓情蜜意,这不得不让龙奕怀疑,是否两人的感情从未冷淡过,若真是如此……别说这个弟弟的城府之深,就连那位靖王妃,也是个有心计的,不容小觑。

而更让人难以忽略的一件事,便是靖王妃竟然比皇后更早怀上,如今已经六个多月,而蒋皇后腹中胎儿才刚满四个月……靖王妃在北漠就曾经产下一子,若是这次还能生个儿子,那么……

后宫其他妃嫔依旧没有传来好消息,除了一个蒋思荷,但蒋思荷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能否一举得男也是个未知数。

寿王龙锦已被赐死,眼下龙家正统血脉就只有两人,虽说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这几年格外器重龙厉,龙厉迟迟未曾娶妻也没有子嗣,这也是一个让他高枕无忧的原因。所以,他只是明着给龙厉送了三个美人,却不曾给龙厉施加压力。

甚至,他有意纵容龙厉的行事张狂,想过若是龙厉迟迟不成亲,随意胡来他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给龙厉的权力再大,龙厉也只是一个尚未开枝散叶的皇子,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蒋思荷有孕,着实让年过三十的皇帝高兴了一阵子,但谁曾想到靖王妃也怀上身孕,这就算了,他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才知道靖王妃在新婚头一个月就怀上了,更会比皇后更早临盆,分明是皇家的喜事,但落在龙奕眼里,却成了一种无声的角逐。

“朕听闻南阳边关有人用你的令牌,说是去南阳找什么利于女子受孕的药草,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你虽然宠幸了康如月,但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她怀孕吧,毕竟若是她大了肚子,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康家大房二房的子女全部发配偏远之地,这路上要走上几个月,马上就是寒冬了,兴许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多半会死在路上。

龙奕顿了顿,好整以暇地看向神色依旧不变的龙厉:“既然不是给康如月用的药草,难不成是给靖王妃的?她早先已经有过孩子,在怀胎上没有任何困难,这种药草对弟妹可派不上用场啊。”

“皇兄真是英明神武呵。”龙厉扯唇一笑,轻轻击掌,眼神幽深几许,那副神态故作玄虚,“我派人去南阳找蓝叶蕨,此事极为隐秘,便是想给皇兄一个惊喜。”

“给朕的?”

“确切地说,是打算给惜贵妃,喔,如今她是楚嫔了。当年皇兄是如何心仪她的,我全都看在眼里,只是最近几年她迟迟无法生下一个皇子,才会变得偏激。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蓝叶蕨虽找到了,但她还是已经犯下错,被康伯府利用……皇兄,这蓝叶蕨马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还需要吗?”

龙奕抬起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在茶杯的遮掩下闪过一丝考量,心中有些郁气,神色也冷了下来。“若是朕没记错,父皇给你那块令牌之后,除了四年前用来对付龙锦用过一次,就再也没用过。这回又是为了朕后宫之事,老三,你我是亲兄弟,也唯有你才能为朕分担烦恼。”

按理来说,他很介意龙厉手里的那块令牌,但龙厉虽然权势滔天,却从未滥用手里的权杖,龙奕本该感动,但是一想到后宫的遭心事,心情始终不快。

龙厉扯唇一笑。“皇兄何必烦恼?在女人上,你向来比我游刃有余。”

皱眉叹了口气,龙奕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心事重重地说。“若是楚嫔可以为朕生下一个儿子,她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心底狭隘,她身处后宫,不管是何等的名分,一定想要有一个皇子傍身,这些朕都可以理解。”

龙厉垂眸冷笑,嘲讽地想,他这哥哥对女人就是太心软了,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谁不想得到皇帝恩宠,诞下皇子?又岂止是一个楚白霜?龙奕可以理解,但成全得来吗?

而楚白霜正是仗着被皇帝宠爱而有恃无恐,才会越来越糊涂,依照龙厉看来,楚白霜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要想生下皇子而咸鱼翻身,难了。

帝王是男人,但若是感情太过丰沛的话,反而难以处理好后宫的权衡。龙厉对于龙奕频频厚待楚白霜的举动,实在不齿,天子怎么能让女人骑到头上?!

“楚嫔跟皇兄的情分当然不浅,可若是一个人只知道钻牛角尖,无论皇兄多么体谅她,为她解围,也多半是落得个作茧自缚的结果。”龙厉言有所指。

在龙奕心目中,楚白霜就是一朵柔弱无害的小白花,单纯无辜、善解人意,可惜如今这一朵小白花为了怀孕生子竟然喝了几天的人血,误信邪门歪道,已经在龙奕的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道鸿沟,再加上之前替楚白霜收拾的烂摊子不少,试问什么男人还能毫无芥蒂地接纳她?

“楚嫔从未央宫搬出来,跟其他几个嫔妃住在善德宫,地位一变,势必就要面对不少人的冷言笑语。朕就是想让她反省一下,兴许是当初进宫朕一下子给了她太多,反而让她养成了不知所谓的毛病。”

龙奕言之凿凿,眼圈下一片青色,这几日他心情愁闷,几次借酒浇愁,原本风度不凡的天子,整个人憔悴许多。

自从把楚白霜的身份连降两级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过她。想见她,却又不想看到她梨花带泪的娇弱模样,他似乎在狠心决断的同时,也把自己逼近了绝路。

“那叫蓝叶蕨的药材,你到时候派人送进宫来,至于什么时候派上用场,朕再考虑考虑。”言下之意,还要看楚白霜以后的表现,若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两人还能重拾往日情分。说不定,他会把珍贵的药材赏赐下去,只要楚白霜能有所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至少可以保证楚白霜不会晚年凄苦。

龙厉气定神闲地望向金碧辉煌的殿堂,那双眼幽深如古井,深不可测。“还有一事,我想跟皇兄说一声,康伯府这个外戚已经除去,京城一派太平,我想下一趟江南。”

龙奕在空气里闻到了不太寻常的气味,但龙厉羽翼丰满,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病弱的少年,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他手握权势,一手遮天,因此就算跟自己商量的语气,也更像是告知,不容任何人拒绝。

他压下心头的不快,笑着问了句。“怎么突然想到去江南?”

“京城乌烟瘴气的,想去江南散散心,顺便看看外祖父。”他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龙奕紧追不舍。“可是想带着弟妹一道去?”

“江南的美景,她的确没见过,我是打算带她一起去。”龙奕一脸倨傲,语气极其傲慢无礼,并不提及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厚,密不可分,仿佛就只是带一个女人去见见世面一样。

龙奕心想,若不是这个弟弟是亲王,在京城地位炙手可热,这种说话的口吻、这么目中无人的态度,是很容易挨揍的。

但言谈之中,依旧很难试探出来,到底龙厉把秦长安放在什么样的地位上,虽然两人重归于好,但看上去又不像是特别亲近。

不过,在发生这么多事后,靖王府的两个女人全都没有好下场,而秦长安一个北漠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反而可以稳稳当当坐住了靖王妃的位子,甚至还怀上了孩子,把那么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龙厉留在自己身边,就算当真没什么真感情,这女人已经不是个善类了。

“也好,外祖父年纪大了,你我又常年在京城,很难见他一面。这样,朕让礼官准备一些礼品,你顺道带过去。”

“好。”

“不过,这次你打算在江南玩多久?上回一走就是一年多,朕可离不开你。”

龙厉眯了眯幽深似海的黑眸,面前三十出头、英俊不凡的男人一袭明黄色华服,胸口绣着腾云驾雾的真龙,这个男人的脸上挂着笑,一如既往。以前龙奕还是宁王的时候,便就是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男人,爱笑风趣,风度翩翩,而那些年,他还是隐约感受得到龙奕的几分真心,只是自从龙奕登基之后,这种感觉仿佛越来越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