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

并未在龙厉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深情,心中生疑,龙奕试探道。“当真只是为了靖王府的香火,你才重新接纳弟妹?”

龙厉漫不经心地说道:“皇兄不是早就知道,我娶康如月只是权宜之计,她是个美人,所以我给了她一点宠幸,不过,若没有康伯府的身份背景,这样的女人我连一眼都不会多看。至于长安,怎么也是我自己要求迎娶的女人,我的确不该苛待她。”

这一番话说的及其自然,毕竟当初皇帝也想铲除势力愈发雄厚的康伯府,康伯府要把康如月这个眼线塞到龙厉身边,龙厉便将计就计,而且顺水推舟让康如月拿到了所谓的“遗诏”,康伯府这才按耐不住,马上逼宫造反。

龙奕还是有种古怪的想法,这个弟弟阴晴不定,几乎没人看得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若说冷落秦长安是做戏给康伯府看,那么这戏未免太过逼真。而康伯府一倒,两人就恢复了新婚时期的浓情蜜意,这不得不让龙奕怀疑,是否两人的感情从未冷淡过,若真是如此……别说这个弟弟的城府之深,就连那位靖王妃,也是个有心计的,不容小觑。

而更让人难以忽略的一件事,便是靖王妃竟然比皇后更早怀上,如今已经六个多月,而蒋皇后腹中胎儿才刚满四个月……靖王妃在北漠就曾经产下一子,若是这次还能生个儿子,那么……

后宫其他妃嫔依旧没有传来好消息,除了一个蒋思荷,但蒋思荷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能否一举得男也是个未知数。

寿王龙锦已被赐死,眼下龙家正统血脉就只有两人,虽说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这几年格外器重龙厉,龙厉迟迟未曾娶妻也没有子嗣,这也是一个让他高枕无忧的原因。所以,他只是明着给龙厉送了三个美人,却不曾给龙厉施加压力。

甚至,他有意纵容龙厉的行事张狂,想过若是龙厉迟迟不成亲,随意胡来他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给龙厉的权力再大,龙厉也只是一个尚未开枝散叶的皇子,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蒋思荷有孕,着实让年过三十的皇帝高兴了一阵子,但谁曾想到靖王妃也怀上身孕,这就算了,他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才知道靖王妃在新婚头一个月就怀上了,更会比皇后更早临盆,分明是皇家的喜事,但落在龙奕眼里,却成了一种无声的角逐。

“朕听闻南阳边关有人用你的令牌,说是去南阳找什么利于女子受孕的药草,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你虽然宠幸了康如月,但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她怀孕吧,毕竟若是她大了肚子,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康家大房二房的子女全部发配偏远之地,这路上要走上几个月,马上就是寒冬了,兴许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多半会死在路上。

龙奕顿了顿,好整以暇地看向神色依旧不变的龙厉:“既然不是给康如月用的药草,难不成是给靖王妃的?她早先已经有过孩子,在怀胎上没有任何困难,这种药草对弟妹可派不上用场啊。”

“皇兄真是英明神武呵。”龙厉扯唇一笑,轻轻击掌,眼神幽深几许,那副神态故作玄虚,“我派人去南阳找蓝叶蕨,此事极为隐秘,便是想给皇兄一个惊喜。”

“给朕的?”

“确切地说,是打算给惜贵妃,喔,如今她是楚嫔了。当年皇兄是如何心仪她的,我全都看在眼里,只是最近几年她迟迟无法生下一个皇子,才会变得偏激。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蓝叶蕨虽找到了,但她还是已经犯下错,被康伯府利用……皇兄,这蓝叶蕨马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还需要吗?”

龙奕抬起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在茶杯的遮掩下闪过一丝考量,心中有些郁气,神色也冷了下来。“若是朕没记错,父皇给你那块令牌之后,除了四年前用来对付龙锦用过一次,就再也没用过。这回又是为了朕后宫之事,老三,你我是亲兄弟,也唯有你才能为朕分担烦恼。”

按理来说,他很介意龙厉手里的那块令牌,但龙厉虽然权势滔天,却从未滥用手里的权杖,龙奕本该感动,但是一想到后宫的遭心事,心情始终不快。

龙厉扯唇一笑。“皇兄何必烦恼?在女人上,你向来比我游刃有余。”

皱眉叹了口气,龙奕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心事重重地说。“若是楚嫔可以为朕生下一个儿子,她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心底狭隘,她身处后宫,不管是何等的名分,一定想要有一个皇子傍身,这些朕都可以理解。”

龙厉垂眸冷笑,嘲讽地想,他这哥哥对女人就是太心软了,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谁不想得到皇帝恩宠,诞下皇子?又岂止是一个楚白霜?龙奕可以理解,但成全得来吗?

而楚白霜正是仗着被皇帝宠爱而有恃无恐,才会越来越糊涂,依照龙厉看来,楚白霜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要想生下皇子而咸鱼翻身,难了。

帝王是男人,但若是感情太过丰沛的话,反而难以处理好后宫的权衡。龙厉对于龙奕频频厚待楚白霜的举动,实在不齿,天子怎么能让女人骑到头上?!

“楚嫔跟皇兄的情分当然不浅,可若是一个人只知道钻牛角尖,无论皇兄多么体谅她,为她解围,也多半是落得个作茧自缚的结果。”龙厉言有所指。

在龙奕心目中,楚白霜就是一朵柔弱无害的小白花,单纯无辜、善解人意,可惜如今这一朵小白花为了怀孕生子竟然喝了几天的人血,误信邪门歪道,已经在龙奕的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道鸿沟,再加上之前替楚白霜收拾的烂摊子不少,试问什么男人还能毫无芥蒂地接纳她?

“楚嫔从未央宫搬出来,跟其他几个嫔妃住在善德宫,地位一变,势必就要面对不少人的冷言笑语。朕就是想让她反省一下,兴许是当初进宫朕一下子给了她太多,反而让她养成了不知所谓的毛病。”

龙奕言之凿凿,眼圈下一片青色,这几日他心情愁闷,几次借酒浇愁,原本风度不凡的天子,整个人憔悴许多。

自从把楚白霜的身份连降两级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过她。想见她,却又不想看到她梨花带泪的娇弱模样,他似乎在狠心决断的同时,也把自己逼近了绝路。

“那叫蓝叶蕨的药材,你到时候派人送进宫来,至于什么时候派上用场,朕再考虑考虑。”言下之意,还要看楚白霜以后的表现,若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两人还能重拾往日情分。说不定,他会把珍贵的药材赏赐下去,只要楚白霜能有所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至少可以保证楚白霜不会晚年凄苦。

龙厉气定神闲地望向金碧辉煌的殿堂,那双眼幽深如古井,深不可测。“还有一事,我想跟皇兄说一声,康伯府这个外戚已经除去,京城一派太平,我想下一趟江南。”

龙奕在空气里闻到了不太寻常的气味,但龙厉羽翼丰满,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病弱的少年,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他手握权势,一手遮天,因此就算跟自己商量的语气,也更像是告知,不容任何人拒绝。

他压下心头的不快,笑着问了句。“怎么突然想到去江南?”

“京城乌烟瘴气的,想去江南散散心,顺便看看外祖父。”他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龙奕紧追不舍。“可是想带着弟妹一道去?”

“江南的美景,她的确没见过,我是打算带她一起去。”龙奕一脸倨傲,语气极其傲慢无礼,并不提及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厚,密不可分,仿佛就只是带一个女人去见见世面一样。

龙奕心想,若不是这个弟弟是亲王,在京城地位炙手可热,这种说话的口吻、这么目中无人的态度,是很容易挨揍的。

但言谈之中,依旧很难试探出来,到底龙厉把秦长安放在什么样的地位上,虽然两人重归于好,但看上去又不像是特别亲近。

不过,在发生这么多事后,靖王府的两个女人全都没有好下场,而秦长安一个北漠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反而可以稳稳当当坐住了靖王妃的位子,甚至还怀上了孩子,把那么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龙厉留在自己身边,就算当真没什么真感情,这女人已经不是个善类了。

“也好,外祖父年纪大了,你我又常年在京城,很难见他一面。这样,朕让礼官准备一些礼品,你顺道带过去。”

“好。”

“不过,这次你打算在江南玩多久?上回一走就是一年多,朕可离不开你。”

龙厉眯了眯幽深似海的黑眸,面前三十出头、英俊不凡的男人一袭明黄色华服,胸口绣着腾云驾雾的真龙,这个男人的脸上挂着笑,一如既往。以前龙奕还是宁王的时候,便就是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男人,爱笑风趣,风度翩翩,而那些年,他还是隐约感受得到龙奕的几分真心,只是自从龙奕登基之后,这种感觉仿佛越来越淡了……

他猛地向前,如果不是她反射性地向后闪开,他的头就要撞上她的了。

她倒抽一口气,方才自己的举动实在不合时宜,明明两人心里都有心事,根本就不是有任何亲密举动的好时机。

他捏住秦长安的下巴,她感受到下巴冷冷的,那种从头到脚彻骨的冷,从龙厉的指尖传来,仿佛这个男人的血都凝固了,没有属于人的半点体温。可是,他刚才的吻却不一样,虽然霸道的可怕,但却是火热狂野的,所到之处,仿佛都会被他的火焰顷刻之间烧成灰烬。

“这些事是谁教你的?”他眯着阴森的眼,语气平缓却明显是一种质问。

“什么谁教的?”感觉到下巴上的力度又收紧了些,她挫败又懊恼地瞪着他。

“这种迷惑男人的方法,让人很上火。”

这算不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分明只是……只是想亲近一下他,不想看他的伤心模样,他却说上火?!

咬了咬牙,对他最后的一丝愧疚彻底消失,她美目怒睁。“哪里上火?我这就给你治!”

他的动作温柔的仿佛怕碰碎了她,轻柔有力地将她扶起来,拥在怀里,手掌紧紧贴着她纤细的背脊,胸膛剧烈起伏着。

“还能是哪里上火?当然是那里。”他拉着她的小手,贴着腰际一寸寸地往下移动,直到她再也不动了,他才无奈地哼笑。“说话算话,本王等着你来泻火。”

见他笑了,两人尴尬的气氛得到缓解,秦长安低声询问。“刚才我的心很乱,不知该对你多什么,现在好些了,你能耐心听我说完吗?”

龙厉嘴角的笑意一分分凝固。“说吧。”他从来不喜欢逃避。

“上一代的事,我不会忘记,但也不会失去自己的判断和思考。若我爹还在人世,若我还未遇到你,我会认真考虑他对我说的话,当成是一种人生经验。但如今的情况已经大为不同,兴许我不太喜欢你的身份,但既然我认定你是我丈夫,便不会因为以后身处的环境和难关而退避三舍。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哪怕是龙潭虎穴,若是两人结伴同行,一定可以畅通无阻。”她垂眸一笑,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抚一个孩子。

“若想证明我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你要对我好,不能当负心汉,知道吗?因为你遇到的女人,虽然孝顺,却不盲从,我会倾听,也会思考,但是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毕竟在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的心依然不变。”

他闷闷的声音传过来。“知道了。”

她微笑着,对于这般顺从的男人实在不太习惯,他张狂惯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对人的占有欲又总是让人觉得沉重万分……可是,哪怕他一身毛病,她却还是留在他身边,没有再想过要离开,让他一个人重新回到易怒又孤僻的生活中去。

“你很孝顺,很看重家人……”他顿了顿,这个拥抱平复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怒气和担忧,始终都在背上拍打的那只小手,明明是幼稚的安慰方式,他却当真成了一头被顺着毛抚摸的狮子,奇异地平静下来。

明白他未曾说出口的后半句,她轻笑一声,眸子重新涌入清明之色,一脸认真地问道。“你怕我孝顺地听从我爹的交代,跟你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一听到“划清界限,分道扬镳”这几个字,某人刚刚平顺下来的表情,再度变成如临大敌的阴沉。

“你敢!”他冷着俊邪的脸。

她笑着叹气。“你为何一直担心我会抛弃你?你笃定这段感情里是你先动心,所以我对你的情意没那么深,可以很快抽身,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没那么好,能让我始终死心塌地跟随你?”

此言一出,龙厉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她,或许是前者的原因居多,这是他最初的感情,但秦长安这个女人却难追的很,他花上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把她从北漠拐过来,即便知道两人是两厢情愿,但看惯了这世间太多变数的自己,也不知不觉染上这般的毛病。

往往太美妙的事情,总是不长久,这便是世事无常。

柔弱无骨的小手落在他的胸膛上,她贴着耳朵靠近,听着他的心跳如鼓,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这才幽幽地说道。“你若不弃,我便不离,三郎,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他的心跳依旧很快,垂眼看着她轻抚着自己胸膛的小手,嗓音听来带着几分紧绷,却藏着愉悦的笑。“你这是在吃我的豆腐吗?”

她耳根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容易让人想歪,连忙收回手,却一把被他握在手掌里。

发出低沉笑声的龙厉十分高兴,他略微使劲拉下秦长安,跟她脸对脸。“我也想吃你的豆腐——”

两人四目相接,迸射出火光四溅。

初为人妇不久的秦长安,娇颜艳若桃李,粉面染霞,眼魅生波好不动人,微微散发着身为少妇的韵味和清美,红唇微微一抿,便是娇媚流动。

“长安,我从不屑给任何人承诺,但是若对你,我可以。”他的心微微一动,不受控制地靠近她的面颊,轻微磨蹭了下,说着不擅长的情话。“要知道,你对我而言,很珍贵,比孩子还要珍贵,我会珍惜你,你也要珍惜我。”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答应。”

彼此都交换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感情又是进了一步,只可惜一桌的酒菜已经变凉,只能让下人重新热过。

到了深夜,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

龙厉亲吻着她的眉眼,大手往下抚向她的幽深密境。“长安,我想要你……”

她眼神泛着水光,小手环住他的脖颈,以肢体语言说明她的心意。

“喝过了你的女儿酒,今晚是不是也算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气息微乱地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薄唇拂过她耳后的肌肤,宛若火在烧。

“你还想夜夜当新郎不成?”她忍俊不禁。

“等孩子生了,你要好好弥补我,长安。”一个月只能碰她一两次,偏偏她却因为怀孕愈发成熟娇美,吃素禁欲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他呼吸急促,手掌揽近她的腰。

春意正浓,两人双双倒卧在香气满溢的锦被伤,散乱的云丝闪动着光泽,龙厉黑幽的眸子里透着深沉的欲望。

他伸手解开了她的寝衣,双手掌心里的水泡隐约让他不适,但此刻却早已被抛之脑后,他小心翼翼地覆上去,那一刻心变得柔软。

他明白,那才叫做珍惜。

清晨,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