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厉的反应落在龙奕眼里,真假不明,可又让人信服,他的眼底一闪,温和地劝道。“你们成亲才一个月,你就想着要纳妾,换做你是女人,想必也是心中不快。但靖王妃看着像是个知书达理的,想必也不会总是在上面做文章,不过再过阵子,等女人气消了,她就主动给你纳妾了。”
“二哥说的有道理,不过女人越是骄纵跋扈,就越是不能宠着,不如晾着她,等她知道在金雁王朝还是只能依靠本王一人,自然会乖乖地爬过来,对本王摇尾乞怜——”龙厉的嘴角挂着一抹残狞的笑意,让那张俊美的面庞满布森然,那种绝对的霸道和蛮横,却是令人胆战心惊。
龙奕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苟同:“凡事不能太过,一开始闹着非要她当你的正妃,大张旗鼓千里迢迢娶回来了,闹得两国皆知,非她不可。不过一个月就冷落她要娶新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呵,什么非她不可?不就是因为她的那张脸……”龙厉话说到一半,脸色愈发阴沉易怒,不耐烦地挥挥手,咬牙切齿地说。“算了,不说了。”
“成亲头一个月,本该是如胶似漆,看看你,怎么反而成了冤家?老三,你对女人还是没什么耐性。”龙奕刻意忽略刚才龙厉透露的破绽,笑着打趣,但很快又说了一句。“当然,你是出身帝王之家,又是亲王,若是靖王妃实在不贤惠,的确没理由一直纵容下去,皇家的男人绝不可能就她一个女人,她如果不能接受,便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对女人是没什么耐心,哪里比得上二哥?你对女人那么温柔,任何一个后妃都对你言听计从、心仪景从。”龙厉要笑不笑,但脸色奇差无比,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他大怒之前的征兆。
龙奕笑而不语,沉吟许久,才说。“康如月没什么问题,只是……你跟康伯府何时走的这么近了?”
这么快就开始怀疑了?
龙厉扯唇一笑,黑眸熠熠生辉,指腹划过光滑的下巴,“皇兄看我跟朝廷里什么臣子走得近?多半都是些废物,我可瞧不上眼。当日在康伯府晚上没看清康家小女儿的长相,只是前两日淑太妃又跟我提了一句,这才留意到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性子娇羞温顺,至少在我面前,比王府那个听话多了,仔细想想,娶一个也是娶,娶两个也是凑成双,没什么大不了。”
“婚姻大事,你就这么草率?”龙奕沉下俊逸的面庞,似乎有些看不过去了,摆出了兄长的架子,想要训斥几句。
“喜新厌旧,不就是男人的通病?”龙厉说的残忍又无情。
龙奕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朕也管不了你了,只要你别闹出大事就成,你是皇家子孙,本就该为龙家繁衍子孙、开枝散叶,身边多两个女人照顾你,的确不是件坏事。”
这一番话听着,是很好听的,没有任何问题,但落在龙厉的耳朵里,却又成了另一种味道。
两兄弟又说了一些朝政上的事,龙奕留了龙厉用了午膳,但看他面前的二十几道菜肴几乎没动几筷子,依旧极为挑剔,便是传闻中那个难伺候的大魔王。
“混账东西!”一个宫女在给龙厉倒酒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一不小心溅出来两滴酒水,落在龙厉的衣袍上,他顿时勃然大怒,大手一挥,将宫女推倒在地,脸色森寒。
儒雅俊逸的皇帝龙奕手上握着黄金酒樽,若有所思地盯着殿下瑟瑟发抖的宫女,正色道。“毛手毛脚的,看来是规矩还没学好,拉下去让总管调教一下。”
龙厉则厌烦地以丝帕擦拭袍子上的酒水,眉宇之间的愤怒浓烈的化不开,擦干了还觉不够,丢下手里的帕子,拿着手里的酒壶,就这么倾泻而下,将跪倒的宫女从头浇到脚,宫女的发髻也歪了,头发散乱,贴着脸颊,好不狼狈,却又不敢发出一个声音。
“你该庆幸你在宫里做事,若在靖王府,你这双手可就保不住了——”他阴测测地瞥了宫女一眼,走上前,一脚踹在她的胸口。“还不滚?!”
“靖王息怒……”一旁的太监总管连连劝道,也被他迁怒着踢了几脚,这才算是息事宁人。
龙奕自始至终看着这一幕,眼底波澜不兴,好似已经见怪不怪,毕竟这位弟弟,从小就是在宫里横着走的,他是体虚病弱,怒气却不小,伺候他的下人,若没有一点本事,连几个月都呆不久。
须臾之后,他才喝了一口美酒,温吞地出面说道。“都下去吧,别再惹靖王生气了。”
总管拖着笨手笨脚的宫女就走,一副感激的模样,心存侥幸,每个人都想着,幸好这对亲兄弟的性情截然不同,有着云泥之别,皇帝龙奕的性情温和,待人和善,不会苛待下人,大肚能容,不像这个靖王,稍有不慎,就要脑袋落地,光是看着那张阴邪的脸,就让人手脚冰冷。
果然,还是皇上仁德啊!
“臣弟先回去了,袍子脏了,没胃口。”他冷淡地说,看也不看满桌子几乎没吃的山珍海味。
“老三,你那些毛病也是时候改改了,免得别人总说你穷奢极侈。”龙奕点到为止。
“可惜有人投胎的时候没睁眼,如今才会只能酸溜溜地说闲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种废物,皇兄理他作甚?”他丢下这一句,广袖一挥,这就阴着脸出了宫。
龙奕若有所思地目送着龙厉的背影,朝着身边的太监招了招手,太监跪倒在他的脚边,他问道。
“去查查靖王妃的长相跟何人相似——”
刚才听龙厉的抱怨,怎么好像龙厉之所以会娶秦长安,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俗烂戏码,而是另有隐情?!
吩咐下去,龙奕突然一念闪过,说道。“摆驾未央宫。”
楚白霜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一到宫内,就自然而然地挽住龙奕的右臂,笑容甜美。“奕哥,今日是否国事繁忙,脸色这么不好看?”
在私底下,敢这么喊皇上的人,后宫妃嫔里头,楚白霜是唯一的一人,却也更突显出她跟皇帝的感情深厚,宛若寻常的夫妻一般亲近。
“国事还好,就是朕那个好弟弟,总是让人不省心。”龙奕面色微凝,一掀黄色龙袍,稳如泰山地坐在榻上。
“出什么事了?不如说出来,霜儿也能给你出出主意。”楚白霜一边帮龙奕按揉着肩膀,一边温柔似水地开解。
“成亲才一个月,两人这就杠上了,说来也是,他的脾气本就不是一般女人能承受的,源头怕是在康家的女儿身上。”
“是啊,新婚燕尔的,靖王妃想必心里也不好过呢,可是靖王跟康如月私自出去游船的消息,宫里都传的沸沸扬扬了。当初靖王非要跟你讨一封圣旨,甚至瞒着众人亲自去北漠接亲,谁都认定靖王是对她一心一意,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又看上了别的女人,而且是更年轻貌美的……岂不是让人看靖王妃的笑话吗?换做任何女子,都是要生气的。”楚白霜轻摇螓首,徐徐叹气,似乎为靖王妃不值。
“朕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跟人低过头?就算在先帝面前,也只有先帝宠着他的份,他可从不跟人伏低做小,更别说是对女人了……而且,刚才他还透露了一句话,说什么若不是看着靖王妃那张脸,他才不会娶她,听得朕满心不安,生怕他又闹得鸡飞狗跳的。”
楚白霜问到此处,却是脸色一白,给龙奕揉捏肩膀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龙奕按住她的小手,轻声问。“在想什么?”
“霜儿想到一件事,刚见到靖王妃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很面熟。”
话音未落,就直接走向正厅,秦长安以微笑安抚急着想起身的温品言,脸庞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映下,透着一抹皎洁之光,纤细的身躯带着一股典雅华贵的气势。
“王爷。”温品言还是被面前这个男人震慑住了,只是说了两个字,就不知该说什么,龙厉全身发出来的阴沉之气,让他恨不能吞回自己的话。
“你就是南阳质子温品言?”龙厉黑眸半眯,这个少年早就送来金雁王朝了,但这几年他从未仔细看过,如今一看,跟温如意虽然不像,但却又有种骨子里的东西,似乎是早就刻在里面的。
“呵,南阳的男人全都是一副样子,跟瘦竹竿般弱不禁风,比女人还娇弱。”
闻言,温品言心中咯噔一沉,不知道为何靖王对他一个小小质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敌意,甚至一杆子打死所有南阳的男人,他还想争辩什么,却被一道带笑的嗓音制止。
秦长安对他的阴阳怪气的论调,早已习惯的不能再习惯,只是挑了挑眉,盈盈一笑。“品言,回去吧,你不是还有很多功课没做吗?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切记。”
“是,品言会认真学习的,拜别靖王爷、靖王妃。”温品言听的出来秦长安为自己解围,心中感激,又是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走出了靖王府的正门,温品言才回头,眉头紧皱,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靖王妃这么好的女子,却嫁了个靖王呢?
秦长安目送温品言离开,不再理会龙厉,直接打道回府。
她在前头走,龙厉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直到走了大半个靖王府,秦长安才回过身子,一脸讶异地问道。
“王爷怎么跟着我?我刚才吃了不少糕点,想要消消食多走走,你也吃多了吗?”
“吃的不多,但气饱了。”龙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仿佛是变成了一头危险野兽。
秦长安莹白小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喔,什么人胆大包天,敢触怒王爷?”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朝她迈出一步。
“原来是慎行哥又多嘴了,快点自行请罪吧。”她不冷不热地瞥向龙厉身后的慎行,哼了一声。
慎行实在没办法,只能自打两个巴掌,怪他说什么不好,偏要提起那个死了的南阳质子?!
龙厉则一把扣住秦长安的皓腕,把她直接拖行到屋子里,“砰”一声关了门,这才似笑非笑地睇着她。
“秦长安,又给我装糊涂呢?”
她挣脱了开来,揉了揉自己发烫的手腕,浅笑道。“只是一个质子而已,何时还能威胁到你了吗?”
“若是温品言那小子,自然不会,若是温如意呢?”
她一愣,难道他知道了?可是她确实不想再次冒险,四年前的龙厉还未曾把整颗心放在她心上,就对温如意起了杀心,若是知晓温如意还在世上,甚至就在他眼皮底下的京城里,又会如何?
龙厉认定温如意死了,误会一个死人还霸占着她的心,这个心结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能解开,而如今那个跟温如意一模一样的男人突然出现,她实在不敢笃定龙厉是否真的会手下留情。
他不会给敌人任何的机会来反扑,这素来就是他的行事风格。
龙厉瞅着那张目瞪口呆的脸,有着往日没有的娇憨模样,他被小小地取悦了下,怒气奇异地压下胸臆,这才捏了捏她的脸颊。“行了,既然本王答应你不会让他死在金雁王朝,就不可能食言。但你如今是靖王妃,不宜跟这些别国质子走的太近,以免遭人非议。”
她咽了咽口水,喉咙异常干渴难耐,但还是很快回以一笑。“知道了,以后我尽量少见他。”
她爽快的答案,却让他挑了挑眉,又细细地看了她一眼。“今天怎么如此乖巧?做了什么对不起本王的事?”
秦长安的确有些心虚,但在事情还未查明之前,她不想太早泄密。
“顺着你也不好,违逆你更不好,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她嗔怒地推了他一把,继而走入内室,心头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你又不知道本王在外头受了什么冤枉气——”他埋怨道,跟往日毒辣阴狠的样子相差甚远,判若两人。
她顿时头痛起来,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这男人真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魔王吗?
“帮本王更衣吧。”
她不曾拒绝,但已经再熟悉不过他的癖好,他很少亲手杀人,但他的毒舌俨然也是杀人利器,只要他一句命令,对方就可能身首异处。
只要再朝堂上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死了人后,他回来必先要洗漱之后,再做其他事。
待梳洗过后,他大方地展开双臂,坚实的胸膛往她跟前愈发靠近,她佯装看不到他被服侍之后满满当当的欢喜,那一抹喜色在他脸上实在太过违和,默不作声地给他穿上寝衣,再披上石榴红的袍子。
龙厉俯下俊长身躯,好整以暇地环住她的腰际,把她搂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本王的香囊旧了,不如给本王再做一个?”
她掀起眼皮,淡淡睇着他,圈着他的脖颈,轻声说。“最近忙着呢,王府会女红的绣娘不少,让她们做得了。”
他咬了咬牙,黑眸闪过一道厉光:“她们做的本王看不上。”
“王爷不介意等的话,那就候着吧,兴许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心血来潮,就给你做了。”她气定神闲地说,他是个易怒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动不动就要发怒,但她却一点也不畏惧。
“本王能等,但别让本王等太久。”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抱起来,放在贵妃榻上。
她的身体微僵,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他眯着眼睛打量她。“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