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这才仰起脖子,一口饮下了爵中之酒,而话头也有了,就随之出口道:“下官虽然离京而去,可心呐,却无时无刻不系于江山社稷……
淮阳与京都,千里迢迢的距离,下官再不可能去参与那几日一次的朝议,虽然李蔡之后,丞相一职便已空缺,然以下官观之,张汤此人……觊觎相位久矣。
他为人智却足以拒谏,诈更足以饰非,务巧奸之语,有辩数之词,他的所作所为,依本官看,绝不仅仅是为了社稷,为了天下,而专以逢迎陛下为能事,自私自利。
只要陛下不愿意,他这个人就会千方百计的诋毁,只要陛下高兴,哪怕是错的,他也毫不再乎地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祸乱朝纲。”
汲黯说着便站了起来,扶着亭子的廊柱,混浊的双眼,透过巳时的阳光,隐隐带有依恋。
朝着长安望去,虽只有天边的浮云,只有夹道的杨柳,却不见城头的大旗,更不见那未央宫的阙楼。
“下官如今一去,朝堂上少了一块硬石头,陛下难免会犯难,而下管最担心的,就是像张汤这样的人,内怀奸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
大司马你常在陛下左右,李大人你位居九卿,同是大汉朝的顶梁柱,还请你们二人,时时提醒陛下早除之,否则的话,奸佞一旦得势,公等……”
不得不说,这话充满了争斗之意,而且通过卫青二人,波及范围会更大。
显然,汲黯这番话让卫青和李息心中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千钧巨石,他们急忙执手扶着汲黯道:“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在下与李大人虽能力有限,但定然不会负大人之期望,定会为大汉社稷扶正祛邪,更不会与那些奸佞之辈同流合污。”
汲黯紧紧地握着卫青和李息的手,说话时喉头有些发颤:“如此一来!下官纵然是老死淮阳,亦死而无憾了。”
话已经说完,汲黯心里面消除了一丝顾虑,平静了许多。
四人同时举爵,饮下了最后的送行酒,汲黯接着传来了府令,服侍夫人上车,而自己便拱手与卫青和李息告别道:“下官就此告别了,二位大人保重。”
汲黯正准备离去,只听卫青道了一声“大人慢行”,便松了手中的缰绳。
只见卫青从道旁的柳树上折下一根枝条,来到马前,递给汲黯道:“在下多次出征,不过每每离京,司马相如总是会吟《诗经》中的诗句来折柳相送,久而久之,时间长了,在下也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