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只是一瞬间的，那一瞬间过了，任非整个人都冷下来。

他刚从温泉出来，赤脚穿木屐，一身因为匆忙而穿的略显松垮的浴袍，配上方才的行为和动作，无论谁看见，都会认为他是要对纯真少年图谋不轨的恶人了。

路南会这么想，他也没什么可说。

他现在只希望离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远一点，无论是在汤池边遇到的谢玄晖，还是身后的林莫。

路南愕然了一下，看到任非阴沉的表情，便没有出声，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直到任非的房间门口，也还是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任非干脆把他放进来，把门关上，径直走进客房里，目不斜视地换起衣服来。

路南皱着眉，非礼勿视地偏过头去，又忍不住似的，回过头来，尽量忽略他的衣衫不整，声音十分还是平和的。

“刚才是怎么了？”

任非回答的十分冷静，“你也都看见了。”

路南斟酌着用词：“林莫做事欠妥，上次的事，我已经让他道歉了。”

任非无动于衷：“我接受了他的道歉，但是我没说过不会再找他麻烦。”

路南被任非噎了一下，还是露出一个讲道理的表情来：“林莫的本质不坏，就是做事容易一厢情愿……”

“你是指他一厢情愿地追求你？”任非打断他，“所以，你知道他的‘一厢情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路南明显的顿了一下，没有露出任何恼怒之意。

“我拒绝过。”路南苦笑道，“可我左右不了他的意愿。”

“恩。”

任非应声，不以为然。

林莫对路南的爱慕已经昭然若揭，路南想要左右这样一个小孩儿，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只是不想利用而已，友好的相处，就是路南能给的最大善意。

果然，路南接着说：“更何况，我不认为他现在的年纪，真的懂得喜欢是什么。”

任非冷然：“你自己就懂吗？”

路南抬起眼睛。

他的瞳仁漆黑，眼里的茫然一闪而过，却努力在最短的时间中给自己的迟疑武装上了最坚硬的外壳。

“我当然懂。”路南说，“我经历的那些事，已经足够教给我更多。”

任非看着他，下一秒，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笑容太罕见了，以至于路南看到这个表情的时候，怔然了几秒钟。

他出现在人前时，全然是不苟言笑的，像皑皑积雪覆盖的冰山，棱角分明。

而他的笑容，就像山顶的雪莲一般，孤芳自赏地傲然而绽。

与平时不一样的任非，一直存在于那些让路南慌乱的记忆里，零星的画面里，都是让人头脑发热的场景。

路南被这个笑容勾起了一些联想，脸蓦然一红，直到他再次对上任非的眼睛，那与回想中全然不同的眼睛让路南霎时僵住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任非的笑是什么意思——他看着自己信誓旦旦地说着“懂得喜欢”，却也明知自己解释不了那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