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大夫待要行礼,被宫主示意止住。侍女揭开半边轻纱,将少女纤弱手臂搁置床边软枕之上。大夫一一上前查看,然后小声低议自己所察。
片刻之后,他们推出一位资历较深的大夫,对静坐床边的雪衣公子道:“姑娘身上的伤,养一段时日就无碍了,至于姑娘体内的毒…姑娘内力高深,似乎已经自行驱毒化解了。”
宫主蹙眉,“那她为何未醒?”
“姑娘想是劳累所致,公子无需忧虑。”
宫主双眸微有疑色,他望着其余大夫,淡声道:“诸位也是如此认为?”
其余大夫纷纷附和,只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大夫面有迟疑之色,他缓缓道:“姑娘体质异于常人,体内余毒与其说已经化解,倒像是被压制住了,若真是如此,时日一长,必遭反噬,于心脉有损。”
他此言一出,其余大夫暗暗投去不满目光,而宫主眉宇染上霜色,他声音微冷,“该如何解?”
老大夫面有愧色,“实不相瞒,小老儿常治伤病,于解毒之道不甚精通。”
宫主静默不语,双眸沉沉望着少女睡颜,良久才略一挥手,侍女又将大夫一一请出。他自己略坐片刻,也往屋外行去,他没有看见,轻纱之后,刚刚还沉睡不醒的人长睫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明光温暖,已行出楼外的宫主又顺着花树环绕的回廊往远处而去。
小少年欢喜从一条小径追出,迭声道:“公子,公子,药已备好,你的手…”
宫主面无表情,淡声道:“稍后再提。”
欢喜无奈停下,心中暗自嘀咕,想着师傅在就好了。
宫主一路行至园中僻静之所,守在门边的玄衣卫垂首行礼,然后打开房门。
房中木窗紧闭,阴暗无光,一座铁笼呈于房屋中间,里面铁索缠绕,紧紧捆缚着脸色惨淡半垂眼的圣月长老。
宫主行到铁笼不远,双眸沉如玄冰,寒声问道:“你在她身上用了什么毒。”
长老微微睁眼,铁索发出轻微碰撞之声,他满是血污的脸寂然半响,苍老嗓音才沙哑冷笑道:“呵呵…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怎么?毒发了?”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只恨毒发的太晚了!”
宫主神色不动,继续冷冷出言:“什么毒,解药在何处。”
长老连声冷笑,“没有解药,是专门替她研制的新药!”他说完之后又目光诡异的盯着宫主,半响突然道:“公子与其关心别人,难道不关心关心自己身上的蛊毒?若我看的不错,也是出自我圣月之手!”
宫主冷望长老片刻,双眸毫无波澜,他漠然出声,“无需阁下忧心,医者无数,医术医德在你之上不知凡几。”说罢他身形一转行出门去,只留下一道沉渊般的身影。而屋内长老兀自发出哑声大笑,毫无曾经仙风道骨之感。
计都已候在屋外院中,他见宫主行出,上前垂首行礼,“宫主,属下都已审过了,圣月长老抵死不招,还想自觉而亡,被属下锁住经脉。不过教徒里面有人招了,说每年送出的药是送去淄都宫中,再多的还在讯问。”
宫主停在一丛细竹之下,雪衣碧叶,清素幽谧,相得益彰。他闻言侧首,“淄都消息还未传回?”
“还未。”
宫主沉思片刻,才淡声道:“不必再审,你亲自带人将他们送往淄都。”
“是。”计都明白,知道太多殊无益处。
宫主略停一瞬,又道:“传信宴老前来照州。”
计都微讶,宴老就是欢喜的师父,云游为公子寻药。计都以为宫主隐伤有变,本欲出言相问,余光却看见一位侍女脚步匆匆远远行来。
宫主自然也有所察,他望着愈来愈近的侍女,深邃凤眸微微沉凝。
侍女行至,垂首奉上一张折纸,气息不稳的低声道:“公子,奴婢刚刚回房不见了姑娘,只留下这个。”
宫主没有立刻接过,他仿佛知晓里面写了什么。他静立良久,才抬手拿到手中,也不打开,而是对着一旁的计都低声吩咐,“让宴老先去淄都。”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罗睺飘忽声音响起:“宫主,子夜姑娘往城外去了,可要属下去追。”
有忽而微风拂过,细竹轻轻摇晃,在宫主雪衣上投下婆娑叶影,竹林萧萧之音掩盖了宫主低声回应。
夜凉如水,明月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