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都是希望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至于为什么要考科举做官,先生们并没有解释过。
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儿才四岁年纪,就每日里唉声叹气的,心里老大地心疼。她悄悄跑去问先生,先生却说,“这娃娃不得了,竟然将我们问住了,他想要知道考上科举后如何做一个好官,可这明明不是该现在去想的问题!”
其实,是先生们并没有做过官,回答不了他。
聊城里的教书先生,大多是考取乡试以后,许多次会试都不中,才会选择做个先生,培养那些能考取孩子们的。自己都未曾经历过,又让先生们如何作答呢。
卫老夫人不用与孙儿促膝长谈也能大概猜出来,聊城的先生帮着考取乡试还算可以,若是会试,就不可考量了。
卫老夫人把李氏叫来,打算让她回娘家一趟,好好儿打听一番。
“娘,您让我去问哥哥这些做什么?我们兴儿哥不是有了先生,还学得这样好,可见是先生的教导有方啊。”
“你懂什么,我们兴儿哥打小就聪明,只是听着我们背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诗三百,他就能对答如流。”卫老夫人想起这些年,教会兴儿哥的那些东西,就觉得颇为自豪,“现在教的那些东西,但凡识得字的谁不能教?我们兴儿哥可不缺这样的先生,要找,我就给他找最好的!”
“可是,可是娘,兴儿哥还小,他懂不得那么多的,能背背书就很不错了,当初宏儒连背都……”这些年,老太太对卫文彦求学的事情很是上心,不见得肯让全家多吃一次肉,但是请教习先生,倒是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从没不舍得。
“糊涂,你懂什么?宏儒是不会,那他现在如何,还不是抛下了你!真是妇人之见!”
“可是我们兴哥儿聪明啊,可是个神童,那么努力做啥?别人也追不上他。”
“若是这个家要有你来当,我孙儿必定是第二个仲永,这辈子就被你给耽搁了!”
李氏被卫老夫人呛得不敢回嘴,老老实实退回了内屋里绣花去了。
卫老夫人坐在这儿郁闷没多一会儿,珍哥儿就掀开帘子进了来。
“祖母,怎得如此不快?”珍哥儿此时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了,是个十二岁的大姑娘了,懂得为母亲和祖母分担一些的忧愁了。
“你弟弟呢,可是用了些鸡汤睡下了?昨日看着像是又熬夜了。”
卫老夫人并不想把烦恼分享给孙女儿们,虽说女儿不必儿孙,可是到底也是老卫家的子嗣,难得同自己喂养出来的几个白眼儿狼不同,便对她们俩也多了几分疼爱,尤其是眼前的大丫头自小儿便担起长姐的名字,帮衬母亲祖母,让卫老夫人更多几分疼惜。
“祖母,珍儿刚刚都听到了。”珍儿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卫老夫人,“祖母,这是去年年节舅母赏下的,还有前年母亲送我的耳坠子,还有我平日里绣针线换的碎银子。原本,我是准备用来做成亲的嫁妆,可是,”说到这儿,她的脸颊不自觉的微红,“什么都没有弟弟考取功名来得重要,祖母,我知道这些不够,但是起码能够了弟弟去京城或是顺州的几趟路费了。”
要说卫老夫人对这孩子不心疼不感动,是假的。有些孩子太过懂事,反而让人会觉得内心不安。
“珍儿哥,你放心,祖母手头还有银子,再不济还有那些股东老嫁妆呢,你这些且收起来,这都是我同你娘争辩的事情,与你有啥关系呢。”
珍儿哥自是当祖母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还推搡了几次,后来见卫老夫人信誓旦旦地承诺,钱并不是现在的问题所在,她才悻悻地收起了自己的小布包。
还是隔壁的张家夫人给卫家老夫人递了话,“老太太,您不知道吧,那个京城贬官来的杨州判?”
卫老夫人似懂非懂点点头。
“我可听说他现在可没有府邸住。”
“他可是朝廷命官,就算是贬官,也轮不到他自己找住处啊。”
张家夫人可是对这其中的道理明白得紧,“老夫人,你不清楚这里头的猫腻。按理说州判的房子当属由咱们的知府给安排过去,但是州判毕竟就是个末流小官,又没什么实权。咱们聊城的知府大人,大家伙儿谁不知道,心黑得跟煤炭一样,早就把他下属小官的房子做抵押放印子去了,管你州判不州判。”
卫老夫人摇摇头,没想到,知府老爷也黑心到了这个地步。
“老夫人,您别急啊,这可是老天爷给你的好机会。”张家夫人早就打听清楚了,那杨州判是个文官,实际上是颇有才干的,若不是摊上了一档子不吉利的事儿,指不定在朝堂上作者什么了不起的大官呢。
“什么机会?”
“您呀,就去把您空了几年的西院,让给他住,到时候带着兴哥儿去人家那儿串门子,论是谁见了兴哥儿如此聪慧的小伙子还肯愿意不受他这个学生的呢!”
张家夫人的话句句都说在卫老夫人的心坎上,面子上倒是还绷得住,可心里早就开了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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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业秉对这个朝廷几乎失去了信心。
且不说被人陷害□□沦落至此,在聊城竟然被一个小小知府欺辱得携妻带子无处可归。只能在一个破烂的客栈落脚。
杨业秉的妻子孙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流落如此境遇,除了写词料表哀怨和孤寂,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了。
当卫老夫人找到杨业秉的时候,杨业秉正为即将花光的全部积蓄而发愁。不知道,流落街头的时候,父亲二人要如何安置女儿和儿子。
卫老夫人见了二人,并无多言,而是雇了挑夫,直接将他们的行李放上了马车,“杨州判,老身出身卫家,家中尚且有空着的屋舍,若是不嫌弃,还请随老身前往。”
杨业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卫老夫人张罗上了马车,“老夫人,您这是?”
“久闻杨先生大名,老身一向佩服。如今刚好老身祖宅空缺着一个院落,与先生甚是匹配啊。”
“杨某何德何能,承蒙老夫人这等恩惠。”杨业秉速来也知道,没有随随便便的恩惠和襄助,此事必定只是个开端,聊城的水有多深,自己还不甚了解,怎能轻易许诺谁,受谁的恩惠。
卫老夫人含笑,“卫家只是个商人,况且五年前,卫家就被我那没出息的儿子败光了财产,我们几个娘儿们在家得以苟且存活。祖宅里面也就住着我们孤儿寡母几个人。”
听到这儿,杨业秉的脸色一顿,一屋子孤儿寡母,就算自己磊落,可是传出去毕竟也是难听。
“先生放心,我们空出的院子,已经被独立的墙隔开了,并没有太大干系。我们只是担心,要是住了些随便的人,怕是我们的家的几个娃娃要跟着学了坏规矩,莫不如我们把房子主当然给先生们住,还能给孩子们一个书香围绕的环境些罢了。”
一直没多言的孙氏,不免开口,“没想到,卫老夫人竟然是个孟母三迁一般的祖母,真是有心了。”
卫老夫人点了点头。
杨业秉知道,若是交上租钱,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聊城生存下去,自己不要紧,可以不为住处随意低头,可是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却做不到让他们真的跟着自己风餐露宿。
杨业秉没有多言,只是向卫老夫人拱了拱手,孙氏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然,杨州判一家应当先过来卫府,一同吃上一顿接风宴的。
张婶儿和珍哥儿在家早就把饭菜备好了,卫文彦就站在府门前等着接祖母。
杨州判一下车就见了一个虽然肉小可爱却挺拔的小孩子,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异常专注,是很多成人严重都见不到的东西。
“晚辈卫文彦,见过杨先生。”卫文彦及其规矩地以一个学生礼拜会了杨业秉,他顿了顿,已经猜到了卫老夫人的意思。
虽然杨业秉为了儿女选择接受卫老夫人的帮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为了一个住处而随意受人摆布,这并不是他自己的行事作风。
“杨某受不起,卫公子快快请起,是卫某叨扰了。”
卫老夫人也知道拜师可不是一朝一夕就成功的事儿,只要住进来,来日方长。
“这是杨某人的一双儿女,若水,修平。”若水是个同卫文彦差不多的小女娃娃,淡淡的眉眼,鹅蛋脸,看起来,却同卫文彦一般的成熟稳重,同样朝着卫老夫人等人行了一个学生礼。
这让卫文彦也是不由得一怔。
而修平就是个还在孙氏怀里抱着的小奶娃,此刻正安详地睡着。
卫老夫人用胳膊肘推了推李氏,李氏这才反应过来,请着孙氏抱着修平奶娃娃往客房里去了。
剩下一干人等前往了厅中用餐。
卫家大都是吃素食的,虽说很少有肉星,但是青菜豆腐也能被张婶儿做出个“四喜宴”来,若是有汤,张婶儿也一定是做成鲜肉汤,保持它本真的味道。
京城大户人家出身的孙氏也不得不承载张婶儿的素食宴,真是美味,杨先生顾忌初来做客的面子,没好意思敞开胃口,不然这米饭一定是三碗下肚。
“张婶儿使如何将这素食做出如此美味的,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卫家这些年用饭,向来是大家与张婶儿和英子同坐,没有主仆的分别。
“杨夫人,老奴好歹压实做了四五年的素食了,变着花样儿尝试,总能碰出来几个好吃的不是吗。”
“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卫文彦小声嘀咕着,声音虽小,杨业秉却还是听的真切。
“小公子日常读写什么书?是在读些诗三百?还是四书?”
珍哥儿颇为长脸地起身回答杨先生的话,“先生,弟弟自幼聪慧,不到一岁就会了三字经,两岁时又是回了千字文、百家姓、诗三百,如今四书已经背熟了,五经已经开始学习了。”
杨业秉不觉惊讶了起来,四岁能够学到此底部,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若水也是极其有天分,但是也没有到这般地步来,他不觉开始对这个小娃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话席见频频转头瞧瞧他。
卫老夫人在一旁,忍不住心里的欢喜,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她知道这个时候,兴哥儿已经给他杨先生留下了些印象,日后再一相处,也就不会有什么拜师的难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为了赶榜单更新万字,血槽已空,明日停更一天,稍做休息,谢谢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