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卫母三迁(万字章掉落)

·一迁

转过年节,不知不觉就到了开春,卫家家宅里,接连迎来两家好事。先是卫文彦满了周岁,他又在满周岁的这天,神奇地能够站起来,走两步了。第二件,就是卫家的西院,终于开始动工了。

其实,但是将东西院之间建上一堵墙,颇为容易,但是卫老夫人又不想让这个墙影响了原本卫府的风水的方正,也不希望西院永远地隔离出去,毕竟这是卫家祖宅,已经希望保留它原来的样子。

紧接着不出两个月,这个西边院子就迎来第一波的住客。

聊城镇上的胡屠夫带着妻儿住了过来。

胡屠夫是临近镇上的养猪专业户,家里常年圈养着几十头猪,日常则以杀猪卖肉卖猪为生,可儿子年岁大了,需要找聊城上的先生读书学习。胡屠夫便拖家带口,带着妻儿来到了聊城,想租一处僻静宽敞的房子,给儿子学习用,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了自己的拜把子的兄弟,也是颇为放心。

卫老夫人其实心底里是不愿意的,屠夫在大家的心里,到底还是个有几分腌臜的感觉。尽管有一墙之隔,但是临近两个院子,多少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总是担心那股子血腥味会跨过院墙,传过来,扰得卫府上下呜呜泱泱的。

要不是当初寻找租户的事情,卫老夫人拖方便,交给了街上的百事通郝先生,也不会如此。

事已至此,卫老夫人只能多劝着自己,要多多包涵些,忍耐些,毕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能让家宅里手头宽裕不少,便草草签订了拟写的契约。

“那就,胡某人多谢卫老太太的相助啦。”胡屠夫那语气,感谢得就好像卫家不受他租钱一般,干脆利落。胡家的小子已经年满十二,不同于胡屠夫的粗犷,胡家小满还是十分秀气文静的,人也伶俐,见了卫老夫人知道客气地叫上一声卫奶奶。

“胡先生过誉了,你们先收着东西,老身还有事情忙。”其实卫老夫人只是实在受不得,他那身腌臜的气味儿。,掩着鼻子就匆匆出去了。

而卫文彦,被抱在李氏的怀里,看着胡家三个人,并不大感兴趣的样子,只是隐约看得出,这个胡小满可能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秀气。

李氏看婆婆加快脚步出去,自己也连连道歉,追着出去了。

卫老夫人对珍哥儿和灵哥儿叮嘱,平时躲着点胡家人,两个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卫老夫人主要是担心,孙女儿们学成他们胡家那般子野蛮。就算胡家人看着文文静静的,但是到底不是读书人家,尤其杀起猪来,血腥得紧。

虽然胡家是屠户,但是在聊城的名声也颇盛。胡家皆是用好粮食饲猪,猪肉肥嫩,胡屠夫一手上等的杀猪技艺,使得一手上乘的割肉手法,许多城里的人都专门跑去镇上买胡家猪肉做年货,就连他们卫家当年风光的时候,也是跑过去胡家卖猪杀猪的。

胡屠夫做生意心实,经常送斤送两,人缘也好。听闻胡屠夫亲自到聊城陪读,登门拜访的人也很多。

胡家才搬进来没几天,每天西院都能有一堆的人,闹闹哄哄的。到了傍晚胡夫人就会对胡屠夫破口大骂,指责他为了面子,不把那些人快些请走,耽误了自己儿子小满的课业。

每当这个时候,各种腌臜的话都会从胡夫人的嘴里说出来,胡夫人也不避讳。小满一般都是坐在自己的房里,对着书本发呆,对钢珠炮一般绵绵不绝的骂声,视若罔闻。

卫老夫人,却不禁皱起眉头来。

如此的家教家风,停听几个孩子的耳朵里,难保不被学了去。她便做主,将三个孩子的卧房搬去了最东边的几间房子里头。

“娘,这,我挨着西边,晚上也睡不着。”李氏每晚听到胡夫人的骂声,都会被羞红了脸。一个女人家的,怎的说得出那样难听的话来?这脸是要还是不要了?

“那也没法子,总不能让几个孩子挨着西边,你我听听也就算了,珍哥儿和灵哥儿,怎么说也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要是真听了去,以后长大了说出去怎么嫁人?”其实卫老夫人半夜里,也会被辱骂声吵得头痛睡不着

卫老夫人又如何听不出,李氏的意思其实是希望这户人家能够搬走,可是毕竟是签了契约,轻易也不好意思赶人家离开的,卫老夫人只能再忍耐一番,盼着他们家小满能够早些学出个成绩来,好一家子搬回镇上。

后来有那么一件事儿,让卫老夫人不得不下这个决心,把胡家人给请出西院了。

灵哥儿一贯活跃,那天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瞎跑,不知怎的就摸到了角落里西边的角门。原来当时卫老夫人在将西院分割出去的时候,留下了一个边角门,方便日后有急事进出。这门从卫宅通向西院,但是倘若从西院回到卫宅就不那么容易了。

原来这门的另一头,拐个弯儿,是个低矮墙。墙边有把梯子,顺着爬过去,就是西院偏殿的房顶上。可从西边望过来,就是一座房屋,并没有梯子、角门可见。

灵哥儿就这样,爬上了低矮墙,攀爬倒了屋顶上,可是屋顶上去了,哪有那么容易下来?她可以一点儿都不敢从这上头跳下去。只能慢慢摸索地往前走着,想是在寻台阶楼梯。

可是这房顶的路都输砖瓦,一个不小心就踩得碎瓦稀稀拉拉滚落下来,掉在地上,摔成碎片。灵哥儿吓得两条腿只打哆嗦,哇地一声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胡家人听到房顶上有哭声,赶忙跑来,看到一个不大点儿的小丫头,哆哆嗦嗦地趴在房顶上,死命抓住身边的瓦片,脸哭的通红通红的。

“哟,这不是卫家那个丫蛋儿吗?怎么上到房上去了,是不是下不来了?你别怕的,你胡叔叔这就去接你下来!”胡夫人便好言安慰着,边推搡着胡屠夫去拿梯子来。

胡屠夫扛了梯子,还不忘记嘴上安慰着,“小丫头,你别害怕啊,胡叔叔这就带你下来好不好?”

灵哥儿停止了大哭,但还是忍不住啜泣着,泪水挂在脸蛋上,让胡家人都不免心疼起来,也就无心追问,她到底为啥上了自己家房顶的了。

“小丫头,你知道怎么回去吗?还是你要胡叔叔送你?”

灵哥儿年龄到底还是不大,也不记路,想到自己回不去家里,又咩咩地哭了起来。

这奶声奶气的样子,让胡屠夫和胡夫人的心都软萌化了,他们夫妻俩一直想要个女娃娃,可是偏生生了小满一个男孩子。

俩人赶忙好生安慰起灵哥儿,“呀,小糯米团子,你可别哭啦,没事儿,婶子认识路,婶子一会送你回去,你娘不会骂你的,你就在婶子这儿玩一会儿,好不好啊?”

灵哥儿年龄小,最是贪玩,听说不怕能回家,又有人陪着玩,立刻就不哭了。

胡夫人眉开眼笑地陪着在院子里玩了起来。胡夫人在镇上生活,哄起孩子大多是捏泥巴、编树枝草帽一类的乡野间游戏,再者,因每日看丈夫宰杀土猪,帮衬着买卖猪肉,她自然有一身叫卖的好本事。

胡夫人扯着嗓门同灵哥儿玩起了叫卖的游戏。

“来人啊,鲜美白嫩的小丫头了啊,很便宜的啊!”胡夫人抱着灵哥儿在院子里转,作势要把她卖出去。

灵哥儿在卫家哪里这样玩过?李氏是个只会缝缝补补的富贵闲人,自小就是端庄娴静,又是闺阁里头养大的,哪里会乡野间的粗野游戏?

以前卫家人丁还兴旺的时候,倒是有不少的小厮丫鬟陪着她玩儿,现在家里没有了几个人,李氏和卫老夫人断不会跟她玩耍了,张婶儿和英子每日忙碌着,就连姐姐也开始懂事,打理家务,谁还来理会她?只不过跟着英子学习料理家务,再跟着李氏学学针线罢了。

灵哥儿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她是个闲不下来的鬼精灵,喜欢些新意是事情去慢慢琢磨。

如今见到胡夫人同自己说些以前没怎么听过的话,也是觉得新奇。

再一看胡屠夫摆在院子里那些家伙,也觉得好奇得不行,巴着眼望着,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也是赶巧儿,有人拿着车,推着半扇儿猪肉,来找胡屠夫,想让他帮着给这半扇儿的猪肉切开来,仔细分一分。

胡屠夫那剁肉剔骨的本事,几乎是远近闻名,多少年了还没砍坏过一把菜刀。他这个人热情又热心,想着也就是帮个忙,也没啥累人的,自己也好久没舒展筋骨了,便二话不说,让胡夫人取下挂在亭子上的刀具。

两把菜刀的刀刃相互磨砂,叮叮作响。

灵哥儿两只眼睛看得发直,也不怕那血糊糊的半扇儿猪肉了。

胡屠夫用刀刃,熟悉迅速地剔着肉,骨头一根一根被扔到了一旁的铁盆中。

“叔叔好厉害啊!”

胡夫人见灵儿哥人如其名的机灵又嘴甜,忍不住搂过来亲上一口,“你胡叔叔平日里常练着,不曾懈怠,才有这般好手艺,你小满哥要是有这番耐心和坚持,什么他考不上。”

灵哥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肉切完了,人家坚持要付给胡屠夫手工费,割肉也不能白割。但是胡屠夫认为这只是帮忙,不是生意,自己是来这儿陪儿子的,不是来做买卖的。

无奈之下,人家只能留下了两条排骨意思意思,转身就走了,不给胡屠夫别的什么机会。

胡夫人准备拿着这排骨做些肉汤,给小满补上一补,恰好这个讨她喜欢的的灵哥儿也在,便一并做出她的那份儿来。

胡夫人在厨房里头忙活着,无暇顾及灵哥儿,她便跑去找小满。小满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了,看样子极为镇定稳妥,给人牢靠的感觉。

“小满哥哥,你刚才怎么不来看,叔叔,杀猪?”在灵哥儿眼里,胡屠夫的手艺天下无双,技艺超群,无人能比。若自己是他的女儿,她一定会拿着叔叔的手艺,去跟小伙伴们炫耀一整天。

可是小满却是满不在乎,似乎还对这些杀猪的手段十分反感。

“本就没什么值得吹捧的,这不过是下九流的东西,给人差使的伙计。”小满其实内心,对父亲的杀猪事业并不支持,这让他在学堂里遭受很多人的白眼儿。

在镇上读书时,一起玩耍的伙伴们笑话他,走到哪里都有的一股子血腥味,说他们家杀了猪妖,猪妖会回来报仇。多少学堂里的同伴都在集市上见到过他,说看见他的招揽铺面的声音,他的父亲就只管杀猪。

他多少次因为这些,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小满渐渐地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灵哥儿其实听不大懂这些话,她只知道叫这个哥哥准备,一会儿要去吃肉汤了。

刚闻见肉汤的香气,就听见隔壁卫家院墙里满是叫喊声,仔细一听叫喊得竟然是灵哥儿,听着李氏和卫老夫人的声音,可是心急得不行。

灵哥儿赶忙喊回去,“娘,祖母,我在这儿!”

对面不出声了,过了一小会儿,卫老夫人随着高墙嚷了一句,“是灵哥儿吗?你在哪儿?在西院?”

“卫老夫人,你们家二丫头在我这儿,我本想让她吃完再过去的!”胡夫人听到了喊声,赶忙前来应声。

卫老夫人沉默了一晌,方才道,“麻烦胡夫人了,我们这就去西门把她接回来,我们备好了午饭,就不叨扰了。”

说罢便命英子从大门出去拐向西边,去吧她给接回来。

胡夫人想着,我就是想带着女娃娃吃个肉汤,怎么了啊?一脸茫然看着胡屠夫。胡屠夫也是满脸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