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门前下了马车，定远侯被直接带去了乾清宫。张有福早就在殿外候着，一见着他就急忙迎了上来，道：“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侯爷里头请。”

定远侯听出了他话里的急切，心下不免更为忧虑，不由问道：“公公可知是出了什么事？皇上是否也有召其他人进宫来？”

“皇上只召了侯爷您。”张有福前头领路，边走边道，“出了什么事奴才也不清楚，不过，早先左都御史萧大人来过一趟……”他忽地放慢脚步，又压低声音道，“萧大人离开之后，皇上发了好一通脾气，待会儿侯爷进去，务必小心说话。”

左都御史萧大人，即为皇后娘娘的胞弟萧砚，总理都察院，负责监管文武百官，甚至可以风闻奏事。前些日子京中被处置的官员，多是被都察院弹劾检举的。

“多谢公公提醒。”定远侯皱了皱眉，一听说萧砚来过，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内殿，皇上朱煜正对着殿门，背手而立。定远侯打算行礼，却被朱煜虚扶了一把，叫张有福赐了座。

朱煜长叹一声道：“顾侯辛苦了，若非事态紧急，朕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宣你进宫。”

定远侯回道：“此乃臣之职责。”

“朕知你忠肝义胆，可就怕有的人是生了异心呐。”朱煜脸上神色莫辩，他又看向定远侯道：“孙兆私自调取十万兵马，如今正往京中赶来，不消月余，便可直逼城下。顾侯对此是否知情啊？”

“什么！”定远侯猛地起身，连声问道：“消息从何而来？是否可信？”董伯说孙兆回京只带了五万兵马，为何突然又变成了十万？到底是谁骗了谁？

若只是五万兵马，他尚有向圣上周旋解释的余地，可十万……若果真如此，这不就是要起事谋反吗？

朱煜紧盯着定远侯，见他脸上的震惊之色不似作伪，好似是真的并不知情，便又道：“两个月前，孙兆上奏要押送瓦剌王储回京，不待朕批复，便先行带五万兵马出发，朕念在他多年戍边有功，也无意追究。可方才萧砚来报，说雁回关的巡按传了回信，道如今雁回关不过虚张声势，所剩兵力连十万都不足！至于其他兵马，若不是他镇国大将军带了去，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朱煜的声音越说越冷，定远侯的心头也越来越慌，他斟酌了片刻道：“此事诸多蹊跷，在无确切证据之前，皇上不宜偏听偏信。”

朱煜却不意外然地摇了摇头：“事关社稷，那怕只有一成可能，朕也不敢姑息。”顿了一瞬，他又忽然凑近定远侯，低声问道：“孙兆曾是顾侯的手下，顾侯以为，他可是有了二心？”

定远侯心中一凛，当即跪地道：“臣相信孙将军的为人，就算……就算事有万一，臣会带领西山大营的全体将士，誓死捍卫皇城。”

“那若是西山大营也有了二心呢？”朱煜逼视着定远侯的眼睛，“到时全体顾家军逼着顾侯黄袍加身，顾侯待如何？”

定远侯咬了咬牙：“……臣自当以死慰社稷。”

“朕果然没看错人。有顾侯这句话，朕便安心了。”朱煜扶起定远侯，又顺势在他的肩上拍了拍道，“关于孙兆之事，朕已经派人前去核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定远侯定了定心神，在心里琢磨了一遍最坏的可能，建议道：“京中十二卫也需加强警戒，还有雁回关，为保边境万全，可以操练切磋为由，尽快从就近的卫所调派兵力前去支援。”

朱煜点点头，一一吩咐人去办了，然后又叫张有福取了杯酒来，亲自为定远侯斟上，递予他道：“今日侯府大喜，却还要劳顾侯跑上这一趟，朕心中着实有愧，这杯酒便算是朕的赔礼，并对令好的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