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早上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好吩咐厨房现做?”
说话的是当头进来的婢女舒雪,年纪较其他几个稍大些,约莫有三十来岁,模样普通,但眉间含着股英气,行走动作都利落无比,隐隐带了风似的。顾令好自打进侯府以来,都是她在贴身照顾。
顾令好摇摇头:“看厨房备了什么,随便挑几样来就是了。”
舒雪伺候她有些时日了,也知道她并不挑口,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让她去厨房传膳,又接过梳子,亲手为顾令好梳起了头。
顾令好的头发极其柔顺,梳子放上几乎能一通到底。但头发过于柔软,发髻便不好挽,顾令好又不肯用梳头油,鬓边有几缕碎发垂下,平添一股娇俏,也趁得脸盘圆润了些。
“父亲这会儿还没下朝吗?”顾令好问舒雪道。
兴许是为了表示亲近,自打顾令好痊愈后,每日的早晚饭,定远侯都会陪她一起在膳厅用。而今天,舒雪却反常地把饭传到了她的房里,让她不由多问了这一句。
舒雪挑簪子的手一顿,很快又笑着答道:“可不是吗,方才侯爷差人回府传话,说今个早朝事多,让姑娘先把饭用了,不必等他。”
顾令好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待梳好头,舒雪则又劝她道:“今个外头天儿好,日头暖和,风也息了,姑娘用完早膳,倒可以去外头走走,省得闷在家里没趣儿。”
顾令好也正有此意,她这一病在床上躺了个把月,连后背都变僵了,便点头问道:“最近外头可有什么好玩的?”
这时,从厨房送来的食盒恰好到了,舒雪一边招呼丫鬟们把饭菜摆到隔间里去,一边答道:“姑娘还在病里的时候,长公主倒是差人送来过一张帖子,说是今年的恩荣宴,圣上准京中的贵女们也去凑个热闹。此事由长公主负责筹办,这开宴的日子恰好就是今天呢。”
“圣上准贵女们也去?”顾令好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恩荣宴是皇上为新及第的进士们御赐的,女子不能参加科举,故恩荣宴上也从未有过女子的身影。这等罕见事,还是建朝以来的头一遭呢。
当朝男女大防虽不严,但皇后娘娘却倡导女子要安于内宅,谨守妇道,并且极恶男女聚众厮混,因此大家出来玩向来都是分开的,没想到这回皇后娘娘倒是也没阻拦。
舒雪道:“可不是,听说长公主跟圣上磨了半月,圣上才松口应下的,想来也是被缠得怕了。”
圣上对这位胞妹的疼爱人尽皆知,而长公主的纨绔性子更是“誉满京城”,听说连驸马都是她强抢来的。
顿了顿,顾令好又突然问道:“这届的状元可是宋羡?”
“是。”舒雪答完才反应过来,这宋羡正是她家姑娘的前未婚夫,原定春闱之后就要成亲的。
她懊恼自己方才一直在走神想侯爷的事,一不留神就提了这劳什子恩荣宴。两家才解除婚约,这个时候见面岂不尴尬?
“说来这恩荣宴也无甚热闹可凑,一帮子掉书袋的,无趣得很。这两天府里西院的梨花开得正好,留在家里赏花也不错。刚好姑娘身子骨才好,也不敢去外头见风折腾。”舒雪面不改色地改口,仿佛刚才极力撺掇自己出门的人不是她。
顾令好知晓她的担心,冲她笑笑道:“不碍事的,京城说大也不大,往后总会碰见的。”
舒雪见顾令好眼神坦荡,似乎对退婚这事并不太在意,而最近姑娘身上又发生了太多事,搁在心性差的人身上,恐怕都要失心疯了,她确实希望姑娘能多出门走走,转换心情。反正只要定远侯府一日不倒,谁也不能随意把人欺负了去。
舒雪便不多劝,道:“那姑娘先用着,我这就去叫人安排。”
等舒雪走出屋子,顾令好也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嘴角复又缓缓提起,换成了一抹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