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整个营地的人已经开始人声鼎沸,嘶吼和尖叫的声音从一个营帐传到另外一个营帐,眼瞅着那冲天的大火就要烧到这边来了。
“公子!”禾斌焦急地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谢渊正要应声,就感觉背后一凉,那小姑娘贴着他的面缠上来,双腿有力地盘上谢渊的腰,细长的手指捏住一把冰凉的弯刀横在他的脖颈边。
小姑娘在他的耳边吐气:“别叫!出声我就杀了你。”
谢渊一惊,竟然弄不清她这是什么路数的本事,只觉得颈后一痛,晕了过去。
亓眉松开腿跳到地上,潇洒地将弯刀插入刀鞘中,只是低头望着谢渊的脸孔有些发愁,自言自语道:“竟然遇上的是个美人,真是愁人。”
亓眉本来想杀了他,不过在看清楚谢渊的长相之后,又感觉是头一次遇上比她兄长还要好看的男人,要下手宰了,也是不舍得,不由得苦恼地踢了踢谢渊已经软下来的身体。
她拉着马就要离开,结果这马反而撅起蹄小跑两步,走到谢渊的身旁嚼起他的衣服来。
亓眉这才反应过来,她偷的这匹马的主人竟然就是谢渊。
这可难办了。亓眉皱了皱眉头,抬眼望了望火光冲天的地方。好几队黑色的身影正在收割着别人的性命,他们毫不在意喷溅在身上的血迹,而死壮凄惨的人都以各种不同的姿态躺在黄沙之上,再过不久,风沙和水汽就能够掩盖这些人的惨状,从此埋骨荒漠。
“公子!”禾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亓眉拉着马叹了口气,弯下腰双手抓起谢渊的腰带,不知道怎么奇妙地一扭就将谢渊整个人提起来,粗暴地扔到马背上。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谢渊被扔上马背的一刹那,那大棕马刨了刨蹄子,立刻温顺下来。
亓眉跨上马背,一拉缰绳,沿着水边稀稀拉拉的灌木丛中纵马跨过去,转眼就消失在黑黢黢的树林里。
亓眉皱着眉看着谢渊在马上晃晃悠悠,伸出手去,粗暴地一抓,谢渊整个人就顺着马背跌下来,正好砸在厚实的沙地上。
谢渊顾不得拍去衣上的沙土,借着月色迷蒙,看见一层黄沙遍地之下,几块硕大的风化岩层从地底下支棱出来,刚好开辟出一块遮风挡雨的空地,而在岩层的连接处,有一道及其巧妙地裂缝,正好容得一个人进出。
亓眉将马栓在一边,掏出那柄精美地弯刀,指了指谢渊又指了指那裂缝:“你先进去。”
亓眉毕竟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完这话之后脸上的兴奋透过晶亮的眸子,掩都掩不住。
谢渊一边在心头正琢磨着亓眉怪异的表情,一边慢吞吞地站起来。
“磨蹭什么!”亓眉推耸着,将谢渊一把塞入那道裂缝中。
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谢渊的全身都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完全地包裹住了,只有鼻尖萦绕着一种药草和草木灰的烟味。
谢渊摸索着风化的岩层往前走,突然之间,他的臂膀被倏忽抓住,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拉扯过去,直接一个趔趄,撞在了一个硬邦邦又有几分弹性的东西上,一时头晕眼花。接着谢渊只觉得手臂被一股力量一屈,顿时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连痛呼都还未出声,便被掀翻在地。
一人反扣着谢渊的手臂向上拉起,膝盖弯曲磕着他的后背,将他的头颅压得极低,几乎贴上地面吻上粗糙的黄沙。
谢渊本就腹中空空,现在又被塞了满嘴黄沙,只觉得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般狼狈的境况。只是他实在是不清楚此刻的情况,也做不出张口求饶的举措。更重要的是,他两世为人,通过父亲的线报,知道荒海之人性格极烈,最是看不起软弱无能的周人。若是他此时做出小人之态,张口求饶,说不定开口之时便是死期。
亓眉紧跟在谢渊的身后进来,见到这极快的一幕,不是呵斥让人收手,反而开心地拊起掌来,那眉眼弯弯,幸灾乐祸的样子显得她开怀极了:“哎哟哟,反应不错,看起来还没有病入膏肓。”
嬴沧抬眼冷冷一瞥,见亓眉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口气里的警惕却不减分毫:“这是什么?”
“你不会自己看吗?”亓眉撇撇嘴,对于嬴沧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回答更是挑衅。
嬴沧放开擒住谢渊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半靠着岩石虚弱地咳嗽一声,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你就带回来一个男人?”
亓眉本来也有些嫌弃谢渊,只是看嬴沧横眉冷对的模样,分明是对她的决定持怀疑态度。为了证明自己,亓眉梗着脖子,得意地摇摇头,颇有些神秘的说:“错了,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嬴沧用刀柄挑起谢渊的下颌看了一眼,不可置否道:“小白脸,适合养起来。”
一向乏味的嬴沧突然夸了别人,这让亓眉突然就来了兴致,歪着头打量着谢渊,眼底的精光闪闪,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谢渊缩在一个角落里悄悄打量着这两个人,小姑娘方才已经见过了,行为诡异却力大无穷,穿着打扮都不似寻常人。
制服他的男子靠在墙边闭目养神,面目完全隐在黑暗中,但不经意流泻出的冷漠,不由得让人心生战栗。
谢渊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甚是怪异,还是决定在弄明白他们想如何处置他之后再做打算。
谁知谢渊在这边思索着如何和他们谈判,亓眉却越瞧越觉得有意思,撑着脑袋问谢渊:“你长得不错,不如等我长大了,做我的暖床人怎么样?”
谢渊还没有说话,只是嬴沧本来靠在一边休息,听了这话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眼神平淡冷漠,看谢渊就像在看一只蝼蚁。
他翘起半边唇角,皮笑肉不笑道:“你敢把你这句话在你兄长面前说一遍吗?”
亓眉正拿着精致地弯刀擦拭,突然想起自己大兄那种时时刻刻都面带微笑的脸,忍不住缩起脖子:“那怎么办,如果现在扔了他,四处乱跑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嬴沧没有回答,探头往外望了一眼。
月色渐渐被乌云挡住,荒漠之中一片漆黑,偶尔有爬虫从地底探出身体,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嬴沧走到一边坐下,拨了拨之前已经被自己踩灭的火堆,淡淡地说:“带上吧,我们的干粮不多了。”
眉眉挑了挑眉,斜眼打量了眼谢渊,似乎觉得细皮嫩肉的他尚可入口,又觉得着实浪费了这漂亮的脸蛋,还可惜的摇摇头,最后还是安安静静的去角落里,掏出自己的弯刀将一根根木棍削成箭镞的模样。
一时之间,谢渊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从未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的危在旦夕。这两个蛮人完全不理会自己,仿佛只是将他当做一只待宰的羔羊,时时刻刻都可能变成他们的口粮。
谢渊忍不住苦笑起来,早知荒海之人行为怪诞异于常人,上辈子的他虽然庸碌度日,但是绝没有缺少过衣食。
此番入荒海他早已想到凶险重重,本以为通过父亲的线报,能够做到成竹在胸,只是没有想到,之前的消息只是以管窥豹,荒海蛮族竟然还保留着食人的习俗,这种认知实在是让他叫苦不已。
谢渊缩瑟角落,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呼,大力的风夹杂着沙砾冲击着岩壁,发出令人惊惧的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