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迎春睡的极安稳,屋内燃了淡淡的安神香,她再也没有梦到前世生前那段记忆。
醒来时已是朝阳霞辉。
院子里,蔓蔓藤萝缠绕着攀爬上花架,一朵朵小花密密挨挨,淡紫嫣粉甚是好看。她一向不爱这么热闹的花儿,独独喜欢悄然绽放又不起眼的茉莉。放在屋中有幽香,可以制成香囊也可以晒干了入药,还可以泡茶喝来。即便没有月季、牡丹那般娇艳夺目,人们在喝着茉莉香茶、闻着绣囊清香时,总该会想起这白色小花。
可茉莉是高贵的,晒干了做茶变成了最莫等的茶末子。喝完之后,又有谁还记得它昔日的芬芳素雅?迎春弯了弯嘴角,这一世她更愿做藤萝,即便柔弱无骨,也要努力向上,更要和其他枝蔓扭成一股绳。
“一、二、三!”外头传来孩童稚嫩的欢笑声。
“哎呀琮哥儿,快去外头玩儿去。别吵着二小姐睡觉,二小姐近来睡的总是不好,好容易昨儿个晚上安稳了。”
迎春想了想,忙对外面唤道:“绣橘,是琮哥儿在外头吗?让他进来。”
听见唤自己,贾琮便舍了那毽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姐姐,琮儿是不是吵着你睡觉了?你莫要怪我,要不我走开,你再重睡?”
小小孩童的言语把一屋子的丫鬟都逗笑了。
迎春微微笑道:“我怎么会怪你?”
她打量着贾琮,发现这个弟弟生得虎头虎脑,白白生生,很是逗人喜爱。贾琮的生母也是个姨娘,据说当年也是个标致的模样,只可惜生在个落魄人家。自己记事不久,她便生下琮儿去了。
前一世,自己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关注过身边的亲人。这么一看,整个大房唯一纯净的人便是贾琮了。
贾琮对她这个姐姐一向没有什么恶意,不像二房的环哥儿和探春,明明是亲姐弟,却偏偏弄得势同水火。兴许同样没有母亲,多少有些同病相惜吧。贾琮乖巧地靠近了过来,手里头还拿着个五颜六色的毽子。
迎春有些稀奇地问道:“你喜欢踢毽子?”
贾琮点点头,“嗯,院子里的丫头们都踢,有时候也会带上我。可她们都没有宝哥哥屋里的晴雯、碧痕踢得好。”
“姑娘家才会喜欢踢毽子。”
贾琮嗫嚅了几句,“那些丫头们都带着我玩儿……”
迎春将那只毽子拿过来看了看,这毽子做的精巧,五光十色的鸡毛十分艳丽,不像是普通的土鸡毛,而是野鸡身上的尾羽。这么好看的毽子,实在不像是哪个丫头自己做的。迎春若有所思,接着问贾琮道:“这毽子是谁给你的?”
贾琮眨眨眼,“是二婶身边的彩云姐姐。”
孩童尚小,不知是非曲直好坏,正如老子所说,人之初性本恶,人生来就是好逸恶劳、自私懒惰,全屏后天的教养,才知什么是礼义廉耻。琮哥儿生在这么一个家中,爹爹庸碌,嫡母不管教,哥哥又是个风流的,加上自己这个姐姐懦弱无能,又怎么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上一世自己去的早,也不知道这棵小苗儿后来怎么样了。
再好的苗子,也需要人来栽培。若是被当做杂草弃置荒野,也就只能是棵杂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