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爷?就凭他?浑身轻得刮不下二两肉,有点福气也早抖擞净了!你还真看得起他!”
“那是我男人,管我吃喝穿戴,有求必应,我不看他,看哪个?”
“你也就那点出息了。整个合欢镇都不拿他当个人看待,就你慧眼识珠。”
“珍珠米珠草珠,反正都是珠。我跟爷可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谁也别想挑拨离间……”
妻妾二人正贫嘴之际,只见大姑娘若苏轻手轻脚出现在门边,手里抓着绣花棚子,上面的两朵草花逼真得像是要滴下露水来:“娘,四萤回来了。”
这声娘显然喊的是叶氏,因为她的生母香蒲姨娘就跟没听到似的,仍旧在叠一架蚊帐,压实再压实,然后用一根带子绑了,放进大花布包袱里。
叶氏这时已经一偏腿,滑下土炕,轻提裙摆跨过门槛,穿过正间,站在了低矮的屋檐下。
目光所及,先是看见了台阶上摆着的一把新鲜韭菜,一根麻绳拴着半斤油汪汪的五花肉,还有一幅猪肠子,承在两片芦苇叶子上。
若萤正就着铜盆洗手,袖子上还沾着早上的露水。总角上挂了好几颗青色的苍耳。
“没割着手?”叶氏朝她的手飞了一眼。
“嗯。”
“镰呢?”叶氏朝南墙上瞅了两眼,看到了石头缝里挂着的镰刀,放下心来,“挂紧了?别掉下来打到脚。”
其实她纯粹是在自说自话,对于这种问题,若萤一向都不予理会。她的态度表明了她的意思:你若是不放心,就自己过去看看。再不放心,就别使唤别人了,自己做就是了,糙好都怨不到别人身上。
叶氏倒也没去查看镰刀挂的牢固不牢固。
不知为什么,若萤做事儿总是让人很放心。
也许是做惯了的缘故?
父亲不在家,有些粗活儿就要孩子们分担。大姐若苏要绣花卖钱,两只手金贵,除了针线,别的事情一般不用她。
小弟若萧还小,需要人陪伴,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若萌的肩上。
于是,里里外外、杂七杂八的活儿就责无旁贷留给了排行中间的若萤。
她长的比两个姐妹都要结实一些,似乎遗传了父亲的大力,除草、浇菜、倒浑水、跑腿儿,从不叫累,都能做得很顺溜。
虽然她是个女孩儿,但因为年纪小,即使是满大街跑,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很是给叶氏和香蒲减轻了不小的负担与顾虑。
叶氏上前去伸出两根指头,拨了拨猪肠子,问:“你钱叔怎么说的?他给你,你就拿着了?”
她原本跟钱屠说好了,今天会打发孩子过去割点肉,结果却多出来一挂猪大肠。这要是淘洗干净了,一家子可是能吃三两天呢。
对于清贫之家而言,一根草、一滴油,都是金贵的。
若萤甩甩手,拉过架子上的手巾胡乱擦了两下,“哦”了一声。
叶氏原也没指望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便把肉肠拎去东厨房,切下来一半肉留着自家吃,另一半则仍旧用麻绳栓了,交给若萤,让给外祖舅舅们送过去。
“我也去。”若萌高兴地叫嚷道。
“告诉外公,中午我煮茼蒿豆渣,晚上包槐花包子,让他们不用煮太多饭。”
叶氏跟在后面叮嘱。
“知道了,娘。”
若萌欢快地应着,紧紧拽着若萤的袖子,一溜蹦星消失在照壁后。
出家门往东,大概有十六七间房的范围,疏疏落落栽植着好多的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