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赐药的妖风过后,室内漫起了狼籍的沉默。
薛见源的理智徐徐回归了。
他悚然意识到,自己轻狂地暴露了杀心。粉饰忠诚的假脸被揭掉了。
此时气氛已宛如废墟,无从收拾。
明明是来查真相的,没想自己先受了个刺激,把真面目现了出来。
多年的隐忍被豪掷一空.......
——不就是当了阉人么?这殊荣不早就属于他了,怎的又血淋淋地在乎起来?
简直像中了邪一样!
现在好啦,终于要轮到大奸臣倒霉了么?
现在跟皇帝打声招呼,让他这奸臣回去领兵来造个反还来得及么?叛军头子会在几招内血肉横飞呢?半招?走运的话可能是一招!
薛见源忽然想放纵不羁地大笑一场……
“薛爱卿,你的脸色很难看。”江跃说,“不必如此吧!若是后悔了,朕让人把药再追回来嘛。”
薛见源这会儿“清润”不起来了。刚才的杀气一露,就像泄了个闸,骨血里的深仇都狂奔出来,灌满了五脏六腑。脑子里升起了一种冷静的疯狂。
他露出一个自暴自弃的冷笑,“多谢陛下的好意,微臣就喜欢当个阉人。”
荣颂:“……”
姓薛的太反常了,随时要崩坏的样子。
中了妖术不成?
没错......
江跃给了他一点“诱情”术。这种小法术比“迷魂”温和,又比“催眠”隐秘,通过作用于对方的精神力场,催动其内心最强烈的情感。
她拄肘歪在榻上,自在地翘着二郎腿,“爱卿这又何必呢?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爱卿既有机会重续根骨,又何必拒之门外,白白断送传宗接代的机会?”
薛见源不错眼盯着皇帝不正常的死样......这真是那个集古今暴君之大成的霸天吗?
他冰冷地沉默了一会,语出惊人道,“人各有志,微臣自己就是想绝后。”
荣颂在心里笑了,仇人居然和他志向相同。
江跃的嘴角失控地抽了抽。瞅了薛见源一会儿,怜惜道,“这又何必呢……可怜爱卿风华绝代,龙章凤姿,竟生出如此自弃之念。九泉之下,双亲岂不心疼?”
这话像一根诡异的丝线探入了薛见源的脏腑,不依不饶地绞缠着——拽住他血色的少年记忆往外拖。那些长在筋骨中的仇恨纷纷被剥落,炮仗似的往脑子里冲,死活想要炸一回。
此时,后果好像都无所谓了。
他提着全身长吸一口气,冷冷道,“陛下似乎话中有话。”
“朕只是好奇,爱卿出自怎样的人家?”皇帝轻描淡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