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特别寒冷,临近元旦全国各地纷纷降下大雪,飞机停飞,火车延误,元旦三天假哪儿都去不了,只能闷在家里猫冬。
而曹闻婷坐了18个小时的高铁终于回到老家,这18个小时中有12个小时是在等铁路工人施工铲冰扫雪,道路结冰列车只能停在荒郊野外。车上虽然有暖气,但是食物已经卖光,水箱里的水也喝光了,四个小时的车程也没人会带很多吃的,饥渴交加之中还有人叫嚷着要报警,曹闻婷听到默默翻了个白眼。
弟弟开着新买的宾利小跑来高铁站接她,肩宽腿长青春逼人再加上一部豪车,甚是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曹闻婷满身丧气坐上副驾,弟弟任劳任怨的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弟弟曹闻龙比她小四岁,大专毕业后跟着爸爸做生意,家里还有个妹妹曹闻宁,跟弟弟是龙凤胎,一家三个孩子,在大城市已经很少见,但在像川马镇这样的农村乡镇,确是很平常。
高铁站在临源市西部边缘,离川马镇有七十多公里,曹闻婷被暖风口吹的昏昏欲睡,一直默不作声曹小弟突然出声:“丧礼在咱家办的,咱们从后门进,你先不要出来,省的他们问东问西的。”
“为什么?”为什么丧礼在咱家办?老太太明明那么多孝顺儿女。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又没做亏心事怕别人问什么。
“毕竟是老宅嘛......虽然被咱爸买下来了,但是你懂的正好最边上那个网吧关门不租了,就在那里出殡。”显然弟弟只get到第一个疑问。
曹闻婷无话可说,其实在哪里出殡她一点都不关心。老太太一直跟着六儿子的后辈在市里生活,作为重孙女,从小到大,老太太跟她也不过见过十余次面,还都是在一堆重孙子重孙女中间。老太太如果能上街,两人迎面走来都不会相认。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一丝伤感,一百一十多岁的人了,川马镇最长寿的老人,是喜丧,六个儿子三个女儿都走在前头,能真心为她哭一哭的怕是没有几个。
在这么恶劣的天气,在这么短的假期里带着行李回家,曹闻婷也不是为了奔丧,而是无处可去了。
曹家的祖宗已经不可考,老太六个儿子三个女儿的后人一个个皆非常能生会养,曹闻婷的爷爷就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又娶妻生子,一家最少两个,粗略一算跟曹闻婷一辈儿的子孙就有百八十口子,而曹闻婷就是这百八十口子里最会念书的一个,小学时年年得奖状,中学时每每上光荣榜,大学考到帝都,又上了研究生,除了选择了个新闻学这种鸡肋专业外,已经是曹家最高学历,然而研究生毕业后工作四年至今,积蓄没有,男友没有,实在说不上是成功人士。
而婶婶伯母们又最爱比较孩子,以前是曹闻婷的妈妈是主角,每次都谦虚的说我们家闻婷学习真是太刻苦,怎么劝都不听,现在也只说在帝都工作,还没找对象呢,已经被问烦了。曹闻婷也体谅母亲的烦躁,这次辞职回家,实在是给母亲抹黑。但除了回家,又能去哪里呢?
在帝都待了四年,工资不高不低,根本没存下钱,要在那里安家实在是太难,曹闻婷也不愿把家里掏空去补她的窟窿,考虑再三便辞了职,回家或者考公或者考编,创业生意什么真不是她的强项。
车从高速上下来,就是川马公路,这条三十公里长的公路连接高速和永安县城,而川马镇就在这条公路的中间,地理位置实在是好,川马镇也就成了货物集散中心,永安县城又是全国著名的革命老区,来旅游的人逐年增加,让川马镇的商业经济更为发达,是临源市的富镇。
而曹闻婷的家就在这条川马公路边上,镇上统一开发的仿古建筑,在公路沿线一路排开近一公里,三层楼高的白墙黑瓦小楼看起来古色古香,货运司机和旅游观光的旅客让这条古建筑街道完全的商业化了,开饭店的开旅馆的是主流,还有卖纪念品的,卖咖啡的,开网吧,这条街从早到晚,热闹非凡。
零四年的时候这条街开始开发,那时候川马公路旁边都是无人耕种的农田和一些无主的树林,曹家的老宅就在那里。曹闻婷的家在镇中心,曹闻婷记事起就住在那里。九八年时曹爸爸做生意挣了一些钱,花钱把老宅从别人手里买了回来,大人们说是八十年代叔叔伯伯们结婚要聘礼,老太太做主把老宅卖了分了家,两亩地的地方卖了千把块钱,六家平分了。
老宅买回来后,也没再管过,就扔在那里。哪想到六年后突然要开发,地价一下子水涨船高,当然那时房价也高不到哪里去,也没有什么限购政策,政府只卖地皮,房子还是要自己建,不管你里面怎么建,外形要跟给的图纸一模一样。
三百平米一位,三十万一位的价钱,这个价格在当时的农村可谓天价。曹爸爸手里有钱,一口气买了三位宅子,意思就是三姐弟一人一位。川马镇做生意的多,手里有钱的也多,即使建了不住也是自己的,没有什么七十年产权一说,于是纷纷出手购买,短短一个月就售罄。
听弟弟说家这边也下了两天的大雪,今儿早上刚停。地处平原,高速路边的农田都是白茫茫一片。川马镇的这条仿古大街被白雪装扮的更有古意,曹闻婷在远处就看到家门口搭起了白棚,戴孝帽子的,缠孝带的人熙熙攘攘,说是办丧事,更像是逛庙会。小孩子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嘻嘻哈哈玩闹,大人们的脸上也没有什么郁色,要么忙的焦头烂额,要么围坐在一堆聊天,要么站着玩手机,闹哄哄的,还有不断来围观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