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两人面上还没敢露出来的几分喜意便生生地压下去。
卿子菀自然觉察她们心中所想,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些为难的神色,轻叹一声,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妾先前已经罚了四位秀女禁足碧珊宫,若再继续这么重罚下去,怕不知情的要说臣妾是个油盐不进的无情皇后。”她轻轻蹙眉,“可若是不罚,臣妾日后还得怎么管理这后宫?现在只是十一个秀女,可以后呢?以后人若多了起来,臣妾哪还能做主了?”
日后?华桢良微笑着听她说话,心中想着,或许不会有日后。这后宫,一开始是个什么样子,最终也要是个什么样子。心中如此想法,脸上仍旧是柔和的笑意,抬手轻轻覆上卿子菀搁在桌上的手,握在手心里,对上她乌黑的眸子,他轻声道:“有朕担着。”
卿子菀看着他,亦是乌黑的眸,和她的却不尽相同。他那双眼瞳仿若是蒙了一层玉,泛着温润的光。乍一眼看去,是一双温柔的眼;可深深看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出。便是这样的人,才会让人不禁遐想,若是褪去那颜色,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读心术她已经用得熟练了,可对上华桢良,她还不敢用。皇帝身边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虽不强烈,但也透出些修道者的意蕴;而那次在祥庆宫突然出现的人物身上也有灵力的波动。明面上,卿子菀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不通修炼之事,若使这读心术被揪出来了,别提报仇,恐怕得再经历一次那般痛苦。
于是,卿子菀便顺着华桢良的意,微微一笑,转脸朝着跪在地上的向家姐妹,道:“想来你们也知道的,本宫并没有什么年岁相当的姊妹,这样的故事书中读得多了,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得以一见,你二人姐妹情深,本宫着实感动。”
她这话说来,并无追究之意,反倒是在夸赞。可向庭莹、向庭昭并未有半点欢欣,向庭莹反倒更加担忧。选秀时她便觉得这皇后娘娘脾气有些古怪,现下更是觉得她真是捉摸不透,令人感到迷惘。
向庭莹和向庭昭不敢回话,卿子菀静了一会儿,微微侧脸看向华桢良,对上他并未有什么变化的眸子,于是笑笑。再看回向家这对姐妹,卿子菀沉吟片刻,缓缓道:“不过,本宫先前也说了,既然你们犯错,那便不能不罚。向庭莹因是顾及妹妹,虽没犯错,但毕竟管教不力,回去便将《十法》抄个一百遍以充朝廷公用。至于向庭昭,念在是初犯,便禁足两月,待在碧珊宫不要出来了。”
禁足两月,对于新晋的秀女来说实在是罚得有些重。向庭莹当即身形便有些摇晃。
《十法》是卿家卿子淼和卿子垣联合了其他一些朝廷官员新编的华国律法,先皇在世时便已经开始施行,至今偶尔还会有些小小的变更。这律法极其全面,赏罚分明,深受华国人民好评。而卿子淼、卿子垣两人本也是精彩绝艳的角色,尤以卿子垣还有那么几分玩世不恭的意思,这《十法》里还有些插录的短文,特用于解释案例。这些文章无一不是文采出众,约莫是卿子垣本人写的。故《十法》除了在官府衙门中能见到,寻常百姓家也备着一本,既可以查询律法,也可以学些文章。
向庭莹入宫前在家中也看过《十法》,虽篇幅极长,但抄一百遍只是时间问题。可向庭昭那禁足两月实在罚得太重——这两个月会发生多少事?就连刘清棠也只罚了一个月。说不定这两个月里,那些没受罚的秀女都已经得宠了!
相比之下,向庭昭却是稳稳地。除了面上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卿子菀还真看不出来她有被这重罚吓到。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卿子菀有读心术,当下便知向庭昭心中在想什么:再过一个月便是春节,届时宫中宴席,她身为秀女是一定要出场的。到时候只要好好打扮一番,自然能吸引住皇上,说不定便因此而撤了那禁足的惩罚,而若是能从此受沾雨露,那自然是更好了。
向庭昭如意算盘打得响,因此倒也淡定。卿子菀心中冷笑,觉得她实在是幼稚。她既敢罚她禁足两月,自然有考虑到春节时的宴席。她说两月,那便是两月,没有回囿的余地。
三人各怀心事,便没人开口。过了一会儿,向庭昭对着卿子菀深深地一拜,低声道:“臣妾遵旨,定当在碧珊宫中反省思过。”
向庭莹也俯首道:“臣妾亦然。今后会好好管教庭昭。”
她们两人抬起脸来,看向卿子菀,琥珀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倒是别样的风情。卿子菀亦看着她们,目光有些随意,看着向庭昭,看到她怀里,顿时想起狐妖先前的嘱咐,于是要开口索要那只白猫。
不想,向庭昭却再度俯首,请求道:“臣妾知错,不该损了皇家颜面。可臣妾请求娘娘将这白猫赐给臣妾。臣妾在碧珊宫中,若能有一只白猫陪伴,想来也是添几分欢乐。娘娘仁慈,请将这白猫赐给臣妾吧。”
这下,便是向庭昭抢占了先机。
不过,卿子菀不吃这套。
她听完向庭昭一番请求,默默地将被华桢良握住的手抽回来,两手一并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只是捧着,并不喝茶。她看着向庭昭怀中的猫,唇边扬起温柔的笑,却道:“方才本宫也正想说,你进殿后这白猫不曾发出过什么声响,倒也是乖巧安静,本宫也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