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要的不是怜悯

重生之御夫手记 沈封 4267 字 10个月前

淮安王不愿卜夫人生下儿子,他不止一次对外说过,若李兰陵和李长安是女儿,他必定宠着护着,只因他觉着女儿不会影响长子承袭家业,而两个儿子却保不齐会在他死后成为长子的阻碍。因此,淮安王对卜夫人生的两个儿子不甚好是长安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淮安王看重长子却对两个幼子不甚好,淮安王自以为情深义重、治家有方,实则他对李建申的看重反倒让李建申成了继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卜夫人隐藏的甚好,若非绿孚的眼线遍布整个京城达官贵人的后宅,贞娘怕是绝不会知道卜夫人对李建申做了什么。

李建申虽是淮安王长子、又是淮安王府世子,可却至今只是一个礼部小官,反倒是淮安王次子李兰陵先在文试中夺得榜首,后又在礼部只几个月便干出了不小的成绩,如今升迁只是迟早的事情。而这其中绝少不了卜夫人的功劳,卜夫人早在好些年前就同礼部侍郎沈封的夫人打通了关系,并偷偷让次子拜见了沈封。

卜夫人心知淮安王忌惮次子,怕他夺了长子的威名,是以只给次子娶了一个良民的女儿,却打着为了李建申的名头,劝淮安王说:若有了礼部侍郎嫡女的弟媳,日后说不准能帮到在礼部任职的李建申。

淮安王果真被卜夫人说动了心,加之李长安不似次子李兰陵那般能文能武,整日里不过是打马买醉罢了,便给李长安和沈凝心订了亲。

可旁人眼里到底李长安和李兰陵才是同母所出,加之淮安王偏爱长子、薄待后两个儿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旁人大抵都会觉着李长安定是同李兰陵更亲密一些,虽然绿孚打探到的消息是李长安和两位兄长的关系都不甚好,可贞娘的父亲沈封却是早就站在了李兰陵这边,若非之前唯一没出嫁的嫡女沈凝心百般不肯,沈家一定早就同淮安王府订了亲了。既然站在李兰陵这边,贞娘的父亲又怎会放任李建申在他眼皮子底下建功立业?是以李建申虽然在礼部任职多年,却仍未有丝毫业绩,反倒是每隔几个月总会莫名其妙摊上一些个倒霉事。

贞娘没想到李长安在李家是这般光景,她本以为李长安也不过是同李家有了些许不快,过几个月便好,如今才发觉这事情怕是远非她想得那般简单。

李长安这次打从府里出来便没再回去,整整三个月了,他起初偶尔还去青楼逛一逛,后来靠着他自个儿在军中每月的那些银饷支撑那样的日子自然是不够,自上个月起,他便没再去过那些声色犬马之地。

这日,贞娘掂了掂手中仅剩下的几个银钱,心想,若李长安不是那淮安王府的公子,她还会跟着他吗?贞娘犹豫了,她知道,她并没有爱上他,只是有些许的喜欢罢了。

李长安流连在外对他来说并无所谓,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李长安始终是淮安王府的嫡子,日后他早晚还是会被迎回去。可她却不同,一个连外室都算不上的婢女,李长安从未真正给过她什么承诺,李长安没了淮安王府的支持,自保已是不易,如何能顾得了她?

“公子,”贞娘端上饭菜,却没有如往日般坐下同李长安一起吃。

李长安看她站在一旁微垂着头似乎欲言又止,便问她:“怎么了?”

“这是家里最后的一点面,我做了一张炊饼,还有院子里新长出来的一点野菜。”她盘算着如何同李长安开口,叫他回去,她甚至想好了,李长安若不回去她大不了就去孙家算了,反正在孙家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正室夫人,但她总归还是心有不甘,不想便宜了沈凝心。

李长安放下碗筷,想了想,“只有这么一点了,确实不够过日子的。”

他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贞娘:“这是我这个月的军禄,还有十斗米的军饷在军营没取回来,我下午去取。”

军中每年给军中将士分发禄米、份量多少按照官阶来递增,可这禄米大都是些陈米、其中还有不少受潮发霉的,是以军中但凡有些官职的都不爱去领,品阶稍低的领了也不过是搬去米行换些银钱。李长安虽然在军中官阶不高,可毕竟是淮安王府的嫡子,自然不会在乎那点禄米银钱,是以从未去领过禄米。

李长安当日便从营中搬了禄米回来,用那禄米换了二两银子。贞娘看着那四两银子,心中犹疑,李长安莫不是真不打算再回淮安王府了?

“公子……”贞娘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算同他讲,“如今一斗米只够寻常人家吃上一日,就算只是公子一个人也只够吃两日罢了。公子之前吃的米一斗便要五百文……”

一个月的米钱便要二两五钱银子,遑论余下的了。

李长安又怎会不知他如今赚到的银子和花销相比不过杯水车薪,可他受够了王府里那样的日子,离开王府并非一时起意,他就是想要父亲母亲看清楚,离开了王府他一样可以过活。可旋即他便想到,父母亲怎会在意他呢?他们只怕巴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回去了罢。

“贞娘……”李长安忽而起身,看着她,墨玉般的瞳孔中倒影出她的容颜,“我们成亲吧。”

她愣了,犹疑道:“公子……你说什么?”

“我们成亲,我娶了你,就能多拿五斗米的眷粮。”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眷粮还是只是想娶了她,他只知道心中恐惧身边空无一人。他从幼时就知道父亲和母亲都不待见他,任凭他是好学上进还是荒唐不羁,父母都仍旧那样对他。他索性终日消沉、声色犬马,他知道他除了那王府公子的身份什么也没有,索性就什么也不在乎了。可如今他连这个身份都没了,身边只有她和这个小院。往日里那些同他一起戏耍玩乐的狐朋狗友对他避之不及,那些青楼里与他温存过的女子一个个都将他当做了瘟疫。

他如今只剩下贞娘一个人,他忽而有些怕她会离去。他怕她知道他不再是过去的贵公子,只是一个被家族逐出家门、声名狼藉的男人后,会离他而去。可他如今除了自己和这小院外在没有旁的东西。除非,他娶了她,便不用再去担心她离开了。

他想,若娶了她,便不用害怕她会离开自己。

“我已经被逐出家门,这点事情我自己做得了主。”他笃定道,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族中怕是不会认你,这事情,怕得委屈你了。“

贞娘用手压着胸口,她仿佛能感到胸腔里那颗心猛烈的跳动声,她没想到李长安竟肯娶她,即便是为了眷粮也无所谓,只要李长安肯娶了她,即便淮安王府不承认,她按照大周律法也仍是李长安的正妻。

“公子……我……”她迟疑着,既然要成婚,那必得户帖,可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她的迟疑落在李长安眼中,李长安眼神一暗,“你不愿?”

“不!”她急忙摇头,“贞娘愿意,只是……”

她心中一横,跪在地上对李长安道,“我……我实则是户部官员沈封之庶女,我七妹沈凝心原本倾心于孙家公子,后来孙公子早逝,父亲便要我代替七妹去守寡。我不甘心,就逃了出来……”

屋子里一片沉寂,半晌,李长安嗤笑,对她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贞娘心道,我怎会不知?可她面上仍旧懵然之色,懵懂的看着李长安摇了摇头。

李长安叹道:“我就是你父亲新给沈凝心择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