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要的不是怜悯

庶女外室重生记 沈封 4267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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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月下美人如玉,长安月下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妓馆,贞娘这一世的生母便出自此处。

“呵……”绿孚用涂着大红蔻丹的纤长手指捻起一个银裸子,“说罢,来找我为了何事?”

贞娘看了一眼绿孚,当年她娘死的时候,绿孚就曾劝她来作个歌妓,贞娘生来就有一副好嗓子,绿孚那时曾对她说:“跟我走,你日后必成长安名妓。”

贞娘没有答应她,她到底还是那个在现代活了二十来年的灵魂,不愿意承欢于男人的膝下,她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样可以在这世道活得有些尊严,是以她听了母亲的话跟着父亲回到了沈府。当初当初,悔不当初,贞娘曾想过,若是她娘知道她回到沈府也不过是过着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会不会后悔让她回去?

“我来找你,是为着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讨好一个男人的法子。”贞娘声音嘶哑,李长安这几夜可把她折腾得不轻,他似是将她当做了泄愤之物。

绿孚柳眉微扬,似蹙非蹙的斜睨着她,“你还是想回来了?”

贞娘摇头,“第二件,是那淮安王府里和李长安有关的一切。”

绿孚噗嗤一声笑了,“你居然看上了那淮安王府的小公子?我劝你还是省一省吧,那小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贞娘浅笑:“我知道,我不在乎。”

“你可知道他身边的女子从没有断过,可也从没有一个女子能在他身边待足三个月?”绿孚挑眉,轻转茶盏,“你若是跟了他,只怕不会有好日子。”

“现在知道了。”贞娘落寞的看着手中的茶盏,她不想挑衅绿孚,她也不想挑衅任何人,骨子里的东西总归是变不了的,她即便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却仍旧总想着息事宁人,如今的她总喜欢将一切都深埋心底。她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她总是喜欢一个人承受一切。然则,谁又愿意背负着一切过活?所谓的一个人,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即便同旁人说了,也不会有人怜悯她一分半毫;不过是因着她明白,她心中这锥心刺骨的痛也只能自己独吞。七妹累了、倦了,尚可有一栖身之地;她却只能一个人独活。

“知道了还要做?”绿孚见她没有反悔之意,倒是颇为诧异,这丫头性子一向倔强,莫不是……“铭心,你可不要动了真情……你我这种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玩物罢了。”

她笑得凉薄,“什么真情不真情的?你活了这么多年,有遇见过真情吗?还有……绿孚姐姐……我叫贞娘。”

绿孚不语,她做了十几年的妓,动了几次情,却无一不是成了她的心伤。

“我要得到他,我要得到对付男人的法子。”贞娘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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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为公子做了两件衣裳,公子要不要试一试?”她手里捧着一件新制的棉衣,她的手艺并不算太好,庶出就是如此,沈凝心可以请最好的女红先生教她如何花棚绣月、针织锦绣,而她却连基本的针黹女红都没有人肯教。绿孚教她体贴温存时她才惊觉她竟除了给李长安煮过几次粥、为他每日在炭盆前添火加炭外就再没旁的会做的事了。

“这衣裳……”李长安翻起那衣领,对着那粗糙的针脚微微皱起眉头。

她的心落到了谷底,她的针黹她心知肚明,这样的滥线粗针李长安这种王府嫡子又怎会看中?她只怕是讨好不成反倒讨了他的嫌,她忽而有些怕,怕自己错付了,她想,她兴许该恨李长安,恨了他便不会害怕他会辜负自己、离开自己。

“这衣裳莫不是用我那日给你的茧绸做的?”李长安皱眉,对她道,“给你就是让你用的,我衣裳多的是,以后别这样多此一举。”

他口气虽不耐烦,却仍是穿上了衣裳试了试,贞娘忽而觉着脸上有些发烫,李长安会想着她是她所没料到的。可却又有些愤懑,她不止一次发觉,李长安本性不坏,他对她都尚且能如此,若她是嫡出可以直接成为李长安的正室夫人,让他对自己生出情义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然则,有那一句话叫做缘分,有缘有分才叫缘分,有缘无分,即便再喜欢也是孽缘。她对李长安的那点念想,就这般掐灭了罢,她如此这般的身份,日后即便能常伴在李长安身侧,只怕也是满手鲜血,又何谈深情?

“你的手伤了?”他抓住她的手,纤长十指上包扎着白布,那是她一早就想好的,先是让他知道自己为他做了衣裳,再不经意间让他察觉她受了伤。

她忆及绿孚那日同她讲的那些话,那日,绿孚同她说了许多,离别时,绿孚对她道:“你我这种人,永远只能活在角落里,那些高门子弟是永远也不会将你我和那些嫡出的姑娘同等相待,与其去争一份从不可能的给予的情爱,倒不如让他们怜悯你,男人怜悯你的时候和他心悦你的时候是一样的,他们都会想尽法子去对你好。”

如今,李长安怜悯了她,这本该是她想要的,可她却忽而从腹腔中涌上一股怒气,一股从未有过的耻辱感,她忽而泪下,李长安吓了一跳,愣了半晌,皱着眉言语僵硬的哄着她,只举止间露出了一丝慌乱:“我并非不喜欢你那衣裳,不过既是给你的,你就用着。”

贞娘噙着泪,李长安的身影愈发模糊,伊始时他还只是僵硬的哄着她,后来却愈发慌乱起来,见着贞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忽而愧疚起来,捧着她的脸帮她擦拭眼泪,放缓了声音同她讲:“你这衣裳做得甚好,快别哭了,我以后日日都穿。”

贞娘听了这话忽而有些好笑,却又心酸,李长安左右不过是好心罢了,看她可怜哄上一哄,她心中更涌出一股悲戚。

怜悯……原来她要的并不是怜悯……她想站在他身旁同他比肩,可人之一生,生来即分三六九等,有些人生来就能站在云端,而她生来却只能在云端之下仰望着他们。她不甘心、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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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孚的本事自是不小,不消几日便将长安城中有关李家的消息统统搜罗给了贞娘。

贞娘这才知道,如今的淮安王名李成,李成之父李泽在开元皇帝兴兵起义时跟着揭竿而起,而后,开元皇帝称帝便将他封为了淮安王,如此代代传了下来,到了李长安大哥那里已经是第三代了,若不出什么岔子,李长安的大哥李建申便会是下一任淮安王。

可这事间的事总归难料,李长安大哥李建申的生母是淮安王的原配糜夫人,糜夫人在淮安王只是个草莽汉子的时候就跟着他,后来淮安王成了世子后糜氏却早已病故。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已经死了的人,活人尚且可以离间、挑拨,可死人却会永远横在活着的人心里,成为那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渊。糜氏对于淮安王府就是如此。

偏偏淮安王李成是个粗人,当年跟着第一代淮安王李泽四处征战,是以如此,虽劳苦功高,却也养成了一副蛮横鲁莽的性子。淮安王因亡妻之故偏爱长子本无错,只是他做的事到了后宅却掀起了府中的波涛。

虽然淮安王的继室卜夫人在长安城中可谓是众所周知的为人贤惠、持家有方,可淮安王因着心中对糜氏的愧疚,一直没有给卜夫人王妃之名,皇家看到淮安王如此这般,自然也不愿为了掺和淮安王的家事而凭白得罪了他,是以直到如今,卜夫人虽然是淮安王的正室夫人,却仍只是个平民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