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都聚在院中，十人一排，列了十三行。自二等丫鬟到到守门婆子，各个垂着头默不作声。

有不老实的，偷偷觑着大丫鬟巧嘴，想看她凑在小姐耳边嘀咕些什么。

方四小姐放荡不羁与不明男子有染，方四小姐谋害亲姐妹性命丧尽天良，方四小姐当街撒泼形如夜叉，方国公府百年难出的女中败类……

巧嘴小心立到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旁人碰上此等流言，必是气急败坏面色阴沉，她家小姐偏偏嘴角含笑，越发柔情万种。巧嘴无端起了鸡皮疙瘩，这样的小姐似乎更可怕些！

金色蔻丹比之正红，总少了几分艳烈之感。石春捧上大厨房刚送来的鹿乳槐花羮，百花接了碗，轻抬眼睑淡扫一眼：“事儿总得一桩桩的来，先收拾了眼前的，才顾得上别的。”

队伍中不规矩的丫鬟，忙收了打量的眼神，站得规规矩矩，叫人挑不出错。

“圆舞照着册子念吧，念到名字的都站到右边。”百花舀着花羹，小口抿着。

蔡妈妈心头一跳，不对劲。小姐怎会一早集合园里下人，哪来的名册？小姐怕是瞒着她做了不少事，是她小瞧了圆舞这几个小蹄子！

圆舞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小册子，蝇头小楷记得满满当当。朝底下人厉声道：“小姐既然发了话，都给我规矩点儿！清湖、面春、团团、王妈妈、角门那的周婆子……”

趁着圆舞念名字的空当儿，百花琢磨起事来。

时隔一夜，就被传得沸沸扬扬。方家不会任由流言四散，若是传出她的不好，也会连累其他几房未出阁的姐妹。之前打了赵三，诋毁淮王世子一事，方家出手后，流言就散了。如今的流言，可比之前的恃宠而骄要恶劣得多。

得亏祖母喜清净，除去初一十五不消去融安院请安，否则还不知要受多少冷言风语。

一夜闹得满城风雨，背后必有人推波助澜。迫切希望她不好过且有这番能耐的，二伯母首当其冲。再次则是花姨娘，这女人自她回府后便没了动静，十分不寻常啊。

百花起初不过是想让自己传出些坏名声，以免自己容貌过于出众被人利用。可坏名声也分程度，否则之前差点背上勾引姐夫的罪名，她便不会那般诋毁世子。

本只想坏一点名声，以后这种事大概会有人替她做了。与不明男人有染，丧尽天良形如夜叉。名声好坏显然已不由她掌控，古往今来被唾沫淹死的大有人在。

虽说人言可畏，并非全无好处。至少人前不用再装着端出高傲的架子了，演戏也挺类人的。花老大只需回复本性，接着嚣张跋扈就行。

圆舞念完名册，站到右边的人数已然过半。

将空碗放入旁边儿小桌上的食案内，百花起身，小步走着消食：“今日日落之前，右边的人全都搬出宜兰园，哪来的回哪去。”

嗓音软糯，众人面面相觑，约莫是幻听。而待在原地的，则各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主子一个不满，将她们也撵出去。

“小姐已经发了话，日落之前你们都要搬出宜兰园，都别愣着了。还是早些动手为好，难道说需要我来帮你们搬不成？”流苏神色冷厉，颇有几分百花的威严。

众人依然面面相觑，有人眼角看向蔡妈妈。蔡妈妈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上前道：“小姐想打发了他们，必是嫌他们伺候得不经心。可总得找个由头，才好把人打发了。否则传了出去，那些个不明事理的必会心生埋怨。”

蔡妈妈言犹未尽，若无端打发下人，剩下的人心生惶恐，伺候就更难尽心了。虽没明说，也不难理解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