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勺!
幼时我曾经坐于父王的膝前,他指着列国的地图告诉我,齐国的疆域。我齐国的西南边界便是长勺。
而此刻,我的眼前,高阔的城门上赫然写着“长勺”两个字。望着过这高阔的城墙横亘千里,曾经在我眼里,长勺郡城不过是羊皮卷上的一条红线,从未想过它会如此宏观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终于回来了!
□□的老马,此时也耷拉这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走了多少天了。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松开缰绳,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因为手中无力,不小心摔倒在地,溅起厚重的灰尘。
我没有立刻爬起来,只是伏在那灰尘里耸动着,哭了起来。哭了很久也收不了声,直到一个冰冷的利器顶着我的额头。
我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着甲的士兵正提着长戈对着我,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都以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我。
“何人在此哭泣?”
“我要见你们的守将!”我的声音有些颤瑟。
那三个守城将士有些发愣,面面相觑,忽而又大笑起来,“他要见我们守将!这小乞丐大概是饿的神志不清了吧?”
见他们嘲笑自己为乞丐,我这才自觉,此刻的我,麻衣着身,黑布包头掩面,连日来的风餐露宿已经让我满身灰垢,衣裳褴褛。
乞丐?我不禁苦笑了起来,原来我已经沦落到如此可笑的地步。我站了起来,脑子从一片悲伤混沌中清醒过来。
“若再敢耽搁,便叫你们人头落地!”我掏出父王在我满月时赐予我的玉佩。
见我如此凌厉之势,那些人有些惊愣,总算是正视起来。为首的将士看清了玉佩的纹形呈熊状,瞬间面色大变,跪地恭敬道:“属下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大人大驾!还请大人饶恕!”
齐国的开国国君姜子牙,字号飞熊,后代国君为了纪念他,以熊兽作为国兽。所以熊状纹形的玉佩只有齐国的国君王嗣才能使用,他大概猜到我是王亲,却不识得那玉佩上的宣姜二字,也不敢乱叫,只是尊称为大人。
这样也好,若是被世人看到,所谓的宣姜公主,这幅狼狈的样子,岂不贻笑大方!喜欢刨根就底的,知道我是从卫国逃回来了的,更会连累齐国声明扫地。
“带我去见你们守将!”我不多作口舌。
我随着引见,进了守将府,边境物资匮乏,环境清苦,就连堂堂长勺郡衙也是一副萧瑟之态。
终于得见长勺郡的守将时,我已经四肢乏力,摇摇欲坠。不过这位长勺守将风容,也倒是让我出乎意料。原以为,将军都应该是气质粗豪,铁甲凛冽,长着络腮大胡子的......
可是眼前这位长勺郡的守将,不过是个十八九岁,长得及其俊朗的男子。一袭玄色便服,简单利落,却也英挺不凡。麦色的面孔却比白面的贵族公子看起来更加的舒服,若不是他给人一种坚毅硬朗的感觉,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戍守边境的将军。
他看到我时,面色清寡,看不出任何情绪。城门守卫附耳跟他说了些话,想来是跟他解释,为何将我这个“乞丐”带来见他。
他让那守卫退下后,便缓步走至我的身前,带着打量我的眼神。忽然他伸出手,一把扯下我包着头面的黑布。
我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得后退两步,“你,无礼!”
他的神情忽然一滞,有些惊诧,原先寡淡的脸瞬间肃然起来。而后,那皱起的眉头又缓缓的舒展开,他笑了!
那的笑意越来越浓,像是旧友相见一般。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眉眼竟然在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们似曾相识?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可总也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若是没见过,怎么会有这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脑子里,仔细盘数起来,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却越想,眼前的景儿就变的越为昏花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粒滚滚而下。眼前一暗,我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像个皮囊一样,瘫倒在地。
当我有知觉时,感觉自己身体摇晃的像在一艘飘荡汪洋的船上的。马车轮发出快节奏的辘轳声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撩开帘子,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趁着皎皎白月,马车正快速飞奔在林间的小路上,赶车的人,我只能看到一个宽厚直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