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道皇宫是欲望与权力的巅峰,人人都想挤破了头进去,痴望一朝得宠,从此平步青云。却不晓得有多少人只为了帝王一瞥,就此耗尽了光阴,从懵懂少女硬生生枯熬成了白发老妪。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在这宫墙之下,浮华背后,有的从来只是凄声哀怨,累累白骨罢了。
但即便如此,却依旧拦不住那些对权势满怀憧憬的妙龄女子,前赴后继的进宫。她们绞尽脑汁,使遍手段,在后宫中斗得你死我活。
赢了的人如同董贵妃,从此帝王万般宠爱,连皇后都要眼红几分。而输了就只能成为方念如,不仅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还带了一身恶病出宫,从此名声尽失。
崔晗深知这后宫人心叵测,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而她本不是什么善人,也没有手下留情的习惯。既然知道了对方图谋不轨,于她而言,就没有养虎为患的道理。
是以,当夜冯嬷嬷来兰沁园拉人的时候,崔晗还特地披了外衫,站在房间门口,一路微笑着目送方念如哭哭啼啼地跨出院门。不可否认,当看到对方临走前向她投来愤恨眼神的时候,崔晗心里还是非常畅快的。
为什么不畅快呢?她可是赢家啊。
方念如患病离宫一事,并没有给秀女们带来多少影响,面圣依旧如期举行。
同时吴千瑜也因祸得福,占了终选的最后一个位置。虽是末位,但其实与首位也没什么不同,毕竟只要入了皇帝的眼,谁还管你位次呢?
就在众人暗地里皆道她走运的时候,吴千瑜本人却并不这么想。因为一旦入了终选,这就意味着将来无论她是否得宠,此生都将在这冷冰冰的深宫中度过,再无自由。
故当别的秀女一大早就开始沐浴焚香,梳妆打扮的时候,吴千瑜却在房间里磨磨蹭蹭。无论良歌在一旁如何忙着挑选首饰衣裙,她始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姑娘,今日面圣将要穿哪套衣服,您好歹看一眼啊!”
只见良歌将备好的几套衣裙放置床榻上,转身走至自家主子身边,开口道。
吴千瑜本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侍女匆忙而过的身影。当听到良歌同她说话,便抬眸往榻上瞥了一眼。
“不都挺好的么,随便吧。”
见吴千瑜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心上,良歌急了。
怎么别人家的主子今天都那么积极主动,她家的主子却懒散到不行。
“姑娘!这怎么能随便呢,您还是好好选一选吧,万一宫里贵人们觉得您仪态有失就不好了。等挑完了衣服,奴婢再给您盘一个飞天髻,保管让陛下第一眼便能瞧见您……”
良歌在一旁苦口婆心叨叨了半天,吴千瑜纵使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得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见良歌完全没有住嘴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得认命地起身,往榻上随手一指。
“行了,就那件吧。”
闻言,话痨良歌这才收了声,笑眯眯地上前展开那条藕色纱裙。
吴家积蓄虽然不多,但为了自己女儿前程,吴母还是花了不少心思。因着她本就是绣娘出身,出嫁前便在渝州城里小有名气。为了吴千瑜此次进宫,吴母不仅拿出自己嫁妆替女儿购置了不少珠钗首饰,更是花了将近半年时间亲手绣了三套衣裙。
而吴千瑜所指的这套,样式看似简单,它的上衫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大袖纱罗衫,外面还套了一长段深藕色披帛,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然而它的下裙却重重叠叠共有七层,除了最里层的白色底裙外,外面又各覆了六种颜色相近,却不完全一样的轻纱。不仅如此,在每层纱裙之上,都有吴母用银丝绣上的繁复纹样,而六层轻纱上的花纹各不相同,当纱裙层层放下重叠至一起时,便是绝妙的一幅江畔春景图。
吴千瑜最终在良歌的帮衬下换上了裙子,随后坐在镜子前,由着良歌给自己装扮。
说来也巧,她刚准备抹唇脂,便听见崔晗带着舒绿前来敲门。
“千瑜妹妹,可都收拾好了?”
崔晗巧言笑兮地进屋,朝着镜前的美人柔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