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悠澜抱着书快步走过幽暗的走廊。春寒料峭,冷空气刺激鼻腔,她猛地打了个喷嚏,强大的后坐力立刻把自己往后推。手上一个不稳,于是臂弯里三本书争先恐后地飞向空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表演杂技。
随着巨大的声响,他们悉数坠机,结结实实撞在地上。她没有叹气,只是条件反射地蹲下去开始收拾一地的书和杂乱的纸张。
最近的日子真是糟透了。
从早上空气污染指数五百多开始,出门能见度不过五米,还真是要死于肺癌的节奏啊。到教室发现忘带作业被科任老师一顿洗刷,接下来还要硬着头皮在英语课出教室去自学托福和sat,更别提一堆在家里嗷嗷待哺的申请文书。
俗话说,出国与高考不可得兼。人的精力有限,想要双管齐下,就要牺牲更多的时间。像是同学们在操场上追逐狂打和排球嬉戏,自己只能躲在冷飕飕的树荫下不厌其烦地修改推荐信。
奋斗的日子总是孤独的,而且风险很大。两边兼顾,做得好就是功成名就,做的不好,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自己选择既要高考又要出国的,一开始也做好了艰苦奋斗的心理准备。只是最近,接二连三的麻烦实在搞得尹悠澜有点焦头烂额。
她木讷地看着文具袋里散落出的小卡片,署名是一排整齐的小楷“我的宝贝小尹”,乃是修习书法数年的手笔。要是他在的话,定会一边心疼地笑她怎么这么傻,一边毫不犹豫蹲下去帮忙拾起满地的东西。
上课时间,走廊上鲜少有人影,她单薄的影子在冰冷的地面上拉得老长,形成孤傲的一条线。
要攀登高峰,汗水和泪水都无可避免,但面前关山难越时,有个人能在漫漫长路上和你并肩而行,真是几辈子的福气。
可是此时此刻,他在隔着江河大海的另一块版图上,应该还沉浸在美妙的梦里。
他们曾一起坐在楼梯上看书,金黄色的阳光镀出铁栏杆的轮廓,汇聚成耀眼的焦点,却在恬淡的时光中黯然失色;他们也一起打着伞路过每年的雨季,急性子的雨滴顺着伞的边缘滴在他肩膀上,晕开湿哒哒的一片,脸上却带着轻松的表情。
最想念的还是下班高峰期拥挤的地铁里,有人用手臂给你围出一小片安全的小空间,不至于在人潮汹涌中溺水窒息。
“你好矮哦。”然后他就会嘲笑她,“抱起来感觉有六百斤。”
只是这些都是废话了。校门口的公交车依旧张着血盆大口,肆意吞吐着上下车的人群,他却无处可寻。初中毕业后这个人就忘恩负义地去了资本主义世界,立志深造成博士后。
偶尔会来消息,无非是嘱咐她天冷记得加衣服,天热体育课记得带毛巾。毕竟有时差嘛,反正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还是贝多芬说的好:“人啊,你当自助。”尹悠澜慢吞吞地把书重新抱起来,觉得胳膊很酸,鼻子也很酸。下课铃声在她愁云密布的世界里强行穿插进愉快的旋律。
出神地看着窗外,那里是一片写意的留白,除了瘦骨嶙峋的爬山虎兀自在风中颤颤巍巍。
好期待他还会从窗前路过。
得了吧,这是二楼,你还指望他远渡重洋在高空给你表演穿窗而入?
但他是真的会从窗前路过。
楼下的叶染呆若木鸡地看着苏曜熟悉的身影从窗前踱步过去,手里正在揩鼻涕的餐巾纸也很配合地一个趔趄翻身掉在桌上,晶莹剔透的鼻腔分泌物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丝,黏糊糊地粘住周围的灰尘。
哇,好恶心。
偏偏在这时,苏曜像是感应到了窗子内热切的目光,顺势探寻地望过来,看到叶染目瞪口呆也不惊讶。他示意同行的男生稍等,便踩着枯叶铺就的小路靠近,直到窗户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