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迅速缩回壳里。小花儿托着腮,等乌龟再伸出手脚,拽它尾巴。
如此循环,乐此不疲。
······
兄妹二人盘腿坐在炕上,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
该怎么换啊······
明尤犯愁,眉头拧到一块儿,神色瞧着怪异极了。
明沅心疼,不再管高矮这种小问题,挨坐他近些,小胳膊抱住他的头,轻拍肩膀作安慰。
“别怕·····”
霸着十五岁少年的身子,心智却才十一岁,蓦地整个家的压力都放到他一个人头上,更多的是害怕。
明尤鼻头酸涩,眼泪水儿拥挤,险些没崩驻·····
······
明沅出了房门,两个丫头一个孩子眼巴巴看着她。
她看了一眼琼兰手中的水仙,知道琼兰为何事而来。
现在兄妹二人心里装着“换魂”大事,对于水仙花开开不开这样的小事,并不大在意,便招琼兰回房。
小花儿见她们走了,忙将乌龟收在袖里,趁欢颜不注意,小身子从门缝里钻进去。
明尤还在想方才的对话——寻医问药,求神拜佛,最不济还有水仙姑姑,他们还是有可能换回来的。他心气儿好不容易顺当了些,眼神儿瞟到书架,想到如果换不回来,就必须将整屋的书吃下肚去,便又心里犯怵。
珠帘后一阵响动,却无人现身,他一枚飞刀打出去,钉在木柱上。
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头发油亮,鼻子小巧,弯眉大眼,小姑娘旁的什么都好,但肤色偏黄,与脸上别的配件儿格格不入,不算好看一类。
她看着明尤,对方才打出的飞刀一点儿也不害怕。
两只小手握住刀柄,咬着牙,使劲儿将刀抽了出来,而后两手捧着刀走到明尤跟前,还给他。
明尤收了灵玫刀,看着小姑娘,“小花儿,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儿不说话。
她哭笑的时候会发出声音,着急的时候张嘴“啊啊”叫两声儿,旁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望着他,一个劲儿地笑。
都不知她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明尤靠在靠背上,一只手臂放在头下,两腿屈曲,右腿叠在左腿上,幽幽道,“我到底是明尤,还是明沅······”
“唉!”小花儿跳坐到炕上,挨坐他身旁,代他叹了一口气。
明尤一时失笑,道:“我还没叹气,你倒先叹起气了。”
无论他做明尤,还是明沅,都有这点好,不愿身边的人难过。年幼时哥哥走失,秦氏常常以泪洗面,被年幼的明沅瞧见,舞刀翻跟斗逗她开心。长大之后,不愿父亲因为他考不了功名而难过,拼命想做些什么。
此刻亦然。
见小姑娘板着脸做正经,他笑嘻嘻地伸出手。
手指戳上去······
脸儿肉软,触感不错,一戳一个窝儿。
小花儿往后躲了躲,随后干脆跳下地,站得离哥哥远些,又不愿走,瞪着眼睛望着他,纠结得很。
她背后是高大的书架,厚重而古朴,明尤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花儿,你去给哥哥选一本书。”
选到哪本他背哪本。
······
苍连山下的水仙,开在冬末初春,视山上山下气候差异,花期约七日至一月不等,开得最盛时,安阳县举行水仙节,赶上这日休沐,书院放了学假。
清晨,江岸春风拂柳,少女们结伴而走,罗裙翩跹。妇人们坐在石拱桥上,嬉笑间,桥下江流抛水仙花瓣。桥洞里钻出客船,满载水仙花草,渔夫摆渡打歌,引得岸上孩童追赶。
明致远告假中拟了奏状,将周旬驸马死在安阳县一事上报朝廷,一个人站在书房里整夜奋笔疾书,旭日东升时整个人都苍老了三分。
秦氏替他整了衣冠,夫妇相携出园。但见兄妹俩走在前面,他咳嗽了一声。
他们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调整过来,对视一眼,拜了老父,乖乖跟到他身后。
至于那日之事,谁也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