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缙云想得越来越多，等先生讲完了课，她才倍感羞愧地发现自己一上午下来甚么也没听。

下午回到学舍，同宋纯瑛略作收拾了一番，宋纯瑛怕她冷，特地嘱咐让她穿得厚实些。

李缙云系上了扣，转头去翻自个存钱的地方，细细数了，拿了些铜板出来，放在钱袋里，再把瘪瘪的钱袋揣到袖子中，收得好好的。

她和宋纯瑛才收拾完，陈月雯许柔两个就一起来寻她们。

因着宋纯瑛是斋长，借了斋长的位子，能以权谋私，除了不能在外过夜，出去玩也算容易。

太平书院虽然在县外，但周围有不少发展起来的店铺，也有牛车方便学生们坐。

宋纯瑛带着她们找了相熟的车夫，车夫搓了搓冻得皲裂的手，乐呵呵地笑，“几位女相公大冷天，待会儿记得把衣服裹紧点儿，牛车虽然慢，但慢慢地冷，像钝刀子，冻得利害哩。”

车夫一声吆喝，李缙云几个姑娘挤在一起，脖子缩得像个鹌鹑，把脸往衣襟里埋，顶着寒风往县里一路去。

好在书院里县里没多少路，没多久就到了县里，下了牛车，李缙云冻得哆嗦也打不出来了。

陈月雯她们常去，老练得很，跳下车，撩撩被风吹乱的头发丝，就说先去找个地方喝杯热汤缓缓。

李缙云跟在她们后面，看她们熟门熟路地去了家茶摊，几个人要了杯热茶，就站在摊外，趁着滚烫一口气喝了，苦得发涩的茶水一入肚，顿时就暖到了胃里，李缙云僵硬的手指搓着滚烫的茶杯，慢慢地有了点知觉。

喝了茶便是和她们去买东西了，李缙云这才得了点儿空，能打量着县里的一切。

冬天出门的人少，没想往常那么热闹，路上的人都低着头紧闭着嘴行色匆匆的，生怕一张嘴就喝掉不少冷风，但那鳞次栉比的铺子，整齐的路面，依然好看。虽然就是个小县，但县离应天府近的很，也比旁的地方富庶些。

李缙云一路看，也不觉得冷了。

几个人先去陪许柔买了头油，许柔对着头油犯了难，一时间也不晓得买哪个。

李缙云望着瓷瓶上贴着的字，想了一会儿，对许柔轻声道：“茶油太凉了，清热的，冬天别用茶油了。”

许柔点点头，笑道：“是呢。”说着，她忽然突发奇想，“李缙云，不如你帮我选一个？”

这回轮到李缙云犯了难，好在许柔看她没个主意，也没再勉强她，自个瞧了一会儿，干脆拿了个便宜的桂花头油去结了账。

陪着许柔买了头油，又陪了陈月雯买了笔墨，宋纯瑛问李缙云要不要围脖。宋纯瑛前几天就说要给她买个围脖，李缙云怕她花钱，忙说不用了。宋纯瑛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只无奈地笑了笑。

该买的买完了，几个姑娘谁都没说要回去，只揉着冻得通红的鼻子，一路说一路逛。

比着价钱，许柔说着不买了，偏又在买头花的铺子上停了步子。

李缙云往铺子上瞧了一眼，摊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头花头绳，粉色的、红色的、紫色的、杏色的、绿色的，又做成桃花的、杏花的、牡丹的，各式各样。

见她们停下，看铺子的妇人就说着要她们买个喜庆点儿的头花，好过年的时候戴，说着拿起铺子上红色的头花往人手里塞，塞完了，像是才留意到几个人青衣的打扮，挂着满面笑容，道：“你看你们几个虽然是读书的，但读书归读书，也要打扮得开开心心的，别像那些男人一样，都不漂亮了。”

李缙云看了看手里的头花，想想自己带的那几个铜板，也晓得自己买不起，看了两眼，就放下了，只忍不住笑着看许柔和妇人讨价还价，陈月雯在帮着说，三人一个说着小本的买卖，只挣几分，另外说着学生没那么多的钱，一个铜子儿也不愿多让。

几个人一时间争执不下，李缙云看了一会儿，便挪开了眼，打量着四周的景和往来的行人。

有汉子冻得直骂娘，也有妇人拉着孩子跑，前面两三个汉子说着去吃酒暖身子的事。

那拉着孩子的妇人离得越来越近，看清了妇人和孩子的身形长相，李缙云脸上的笑忽地僵在了唇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