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里有个先生,尤其喜欢讲论语,讲论语是入德之门,与《尚书》相通,纵使李缙云每次也听得只想趴在桌子上睡觉。当然也有夜里学得晚的,在先生课上睡着的,全都被毫不留情地拎了出去。
尤其在俞先生的课上,俞先生一手拿书卷,一手拿戒尺,谁不用心了,就冷笑一声,在学生们惊恐的眼神中,用戒尺抽,抽完继续骂,骂得花样百出不带一个腌臜的词儿,却能把人骂得无地自容,痛哭流涕地保证先生我错了。
其中尤其又以侯金荣为首了,在俞白菜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李缙云也没怎么笑侯金荣,碰上苏夫人的课,倒霉的就成了她。
几天下来,苏夫人依旧对她没甚么好脸色。李缙云甚至厚着脸跑去问了卢审言一回梅花甚么时候开,卢审言带着她去了,两人对着花骨朵一阵扼腕叹息,又得再等上两天。
书院知味楼是李缙云下午常去的地方,自从去了一次,李缙云基本就常待在了知味楼。
有一次看书看得晚了在知味楼里睡着了,她睡醒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宋纯瑛一晚上也没见到她,急地四处托人找她,直到有人把她从知味楼里的书堆里提溜了出来,几乎震动了整个书院。
有几次上课,先生都以她为例子夸赞她用功,让李缙云心里格外不好意思。
考课临近的时候,知味楼里看书的学生更多,但没见多少紧张的,天天大考小考累加起来,已经考得太平书院的学生内心波澜不惊,只想着快些考完了,再念些日子,就能回家过年了。
很快,李缙云迎来了她在书院的第一次考课,卷子由提前离馆的任山长出的。
对头一次在太平书院的考课,李缙云做足了准备,她晓得许多人都在关注她的成绩,她不论如何也得考个好名次。
书院里的学生都比她在村塾里的同窗利害,她只有在书院里名次靠前,来年的县试才有机会。
考试前天李缙云把功课重新温习了一回,心里也没个底。
卷子的内容基本相差无几,题也都是那些经书里摘的、凑的题。
李缙云写好了,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望了眼瓦蓝瓦蓝的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明明是冬天,在屋里写字的时候,她全身上下烫地厉害,发昏的大脑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她身旁而过,语气急促地讨论着卷子上的题,不乏唉声叹气的和心里蔫坏憋着笑的,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纯瑛和许柔两个好像没讨论卷子的心思,直感叹了句好歹算考完了,陈月雯拉着李缙云就问她考得怎么样。
“任山长出的卷子有些偏了,我都觉得难。”陈月雯絮絮叨叨。
“嗯,确实难了。”李缙云认真地回答,“我下笔停了好多回。”
陈月雯心气儿高些,看重名次和成绩,李缙云自然要体谅她,说附和她的话。
但卷子难不难她心里其实没有太大感觉,只觉得都得看先生怎么批阅,也没个确切的答卷。
就像有人喜欢论古,有人喜欢论今,卷子做得好的是最会揣摩先生的心思,要是先生讨厌好古的,那考得就差,要先生喜欢,那名次也能靠前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