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富裕的人家才能弹琴,李缙云从前去县里和姆妈买纸笔的时候,也在铺子里瞧上过一眼,却没弹过,琴案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
她只和弹棉郎学过一次弹棉花,一声声弦响,棉絮便四处乱飞,看着也觉得好看,但不好听。
宋纯瑛了然地笑了笑,带着她捡了个高脚的圆凳坐下。
“弹弹看罢,苏夫人也教我们弹琴,你要想学,日后便能学到。”
李缙云试探似地将双手搁在琴弦上,挑起一根琴弦,试着往上勾了一勾。不成调的琴音自指尖蹦出,能感受到指腹一阵轻微的震动。
宋纯瑛静静地望着她弹。
李缙云却收了手不弹了。她本就不会弹,也不好意思弹出些不成调的零碎琴音。
等日后真能学了再说罢。等日后学会了,也能弹给碧荷听了。李缙云心想。
她和宋纯瑛坐着凳子上说了会儿话,等了一会儿,门外渐渐传来一阵响动。
三三两两散在屋里的几个女学生,纷纷招呼了几声,小步回到了座位上。
苏夫人来得比俞先生要早。
李缙云心里对苏夫人好奇,她后面坐着个个高的女相公,李缙云转身瞧不见苏夫人,不禁抻着脖子去看。
打屋外踏入了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美妇人。
女人肤色极白,弯弯的柳叶眉,沉静的眼,锋利的唇线,她盘着发髻,打扮得朴素,乌发上几乎没插什么头饰,穿着身暗绿色的袄子,披着件暗沉沉的披风,瞧上去十分庄重,叫人看了便心生敬畏。
苏夫人一踏入屋,便皱了眉,声音冷冷地,咬字不紧不慢,透着股矜持,“坐好。”
李缙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是冲着她说的。
李缙云坐直了身子,不再去看。
苏夫人眉头却皱得更深,但她甚么也没说,只缓步走到顶前面的桌前。
她走路的姿态无一不美,每走一步,裙子里藏着的鞋一点儿鞋尖儿也不漏,矜贵地就像经过丈量似的。
她走一步,屋里的女学生们就腰杆儿挺得就越直。
她终于坐下了,开始说话,苏夫人声音微扬,却不显得高而急。
李缙云坐得直直的,听她说话。
把上回的课收了个尾,苏夫人嘴一动,看向了李缙云,“你叫甚么?”
刚刚苏夫人才让她坐好,现下点到她的名,李缙云特意注意了一番自个的动作,起来的幅度小,站起来的时候也显得恭敬。
苏夫人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
“回先生的话,学生叫李缙云,昨儿才来的书院。”
“李缙云?”她淡淡道。
“是。”
“学过女论语吗?”
李缙云低下头,“没学过。”
“从明天起去看看。”
苏夫人说完,就让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