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么在长廊中穿行而过,约莫行了盏茶时分,霍景安从廊上下来,撑开伞看向段缱,段缱犹豫片刻,咬牙走进伞下,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人,两人顺利地到了丹明池边。
池边垂柳依依,海棠碧枝摇曳,细雨落下,在池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美景如诗画境,果真应了霍景安所说的景致幽美,目酣神醉。
不过段缱无心欣赏这些,她特意选在了一株葱郁茂密的垂柳后面站着,这样即使有人经过也不容易发现他们,毕竟这同撑一伞、共处树下的情形实在暧昧,霍景安拒婚那事还没歇呢,她可不想被卷进风波。
她挑选垂柳时尽量不动声色,霍景安撑伞站在一旁,也没说话,只是在她立定后瞥了她一眼,段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自然地绞了下双手,垂眸看向前方池水,低声道:“碧水垂柳,风过涟漪,的确好景致。”
霍景安嗯了一声:“常闻太液池为天下第一池,碧波荡漾,水天一色,依我看,这丹明池也丝毫不逊,虽无磅礴之势,却别有一番风味,只可惜海棠花期已过,不然碧柳红花,池光□□,要比此时更艳三分。”
他看向段缱:“郡主也可以继续折柳编环,以花点缀了。”
段缱面上一红,想起她初遇霍景安时就是在这附近编环而戴,并且忘记摘了下来,就这么顶着花环见了他和赵瀚,不禁一阵尴尬:“让世子见笑了。”又装模作样地看向池水,道,“池景已观,不知世子可曾想起当日未竟之言了?”
“怎么,”霍景安看向她,“郡主就这么急着从下臣身边离开,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段缱一笑:“世子误会了,只是你我二人尚无婚配,如此同处池边共赏风景,未免有所不妥。”
“看来郡主是个守礼之人。”霍景安点点头,似有所悟,“这就奇怪了,大魏礼制,天子之女为公主,亲王之女为郡主,郡王之女为县主,从无公主之女册封郡主之制。郡主开此先河,岂非不遵礼制?”
段缱一哽,正不知该如何作答,霍景安就又笑道:“不过也是,殿下只得郡主一女,自然千娇万宠,区区郡主封号算得了什么,便是公主之位,只消殿下一句话,自有朝臣翻古今史文,为此做解,以为合制之托。”
段缱面色一沉:“世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霍景安一笑:“先帝在位时,奸臣当道,大魏国基不稳,殿下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于既倒,景安深感佩服,只可惜……殿下始终只是殿下,不是陛下。”
段缱心中一跳。
“世子在说什么?”她故作不解,“我听不懂。”
霍景安看着她:“你当真听不懂吗,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不会再说第二次。”
段缱抿唇不语,霍景安说的这些她自然懂,但不代表就能放到明面上与人交谈,但她也知道,霍景安说这一番话一定有他的意思,权衡良久,还是开口道:“……还请世子赐教。”
霍景安微微笑了:“郡主可曾想过,如今殿下揽政,陛下有名无实,殿下自是位高权重,百官朝拜,可一旦陛下执掌大权,殿下又该何去何从?演一出姑慈侄孝的涕泪好戏?”
她当然想过,段缱心道,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想这个,可现在的隐患已经不是赵瀚了。
不过这些话她不能对霍景安说,因此只能装傻道:“世子何出此言?家母遵先帝遗诏,因陛下年幼而代为监国,只做权宜之计,并非妄图取而代之,一旦陛下加冠,自然会拱手让权,请陛下亲临朝政。”
“是吗,原来你们甘心做赵瀚的刀下亡魂?如此忠心,真是可歌可泣。”
段缱一下变了脸色:“世子慎言!”
霍景安笑了,面上显出几分傲色与不屑:“慎言?慎何言?是不能直呼天子名讳,还是不能把这些话放到明面上说?这些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