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芳长“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把话听进去。他一面用指尖轻轻揉着自己有些发痛的额角，一面与唐亦姝道：“孙衍这回确是帮了大忙，你去道声谢也是好的。不过也别和他走得太近——这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安北王府府下四大将军，只孙衍年纪最轻、资历最薄，旁人都说孙衍这是沾了孙王妃的光.......安知当初安北王愿以正妃之位迎娶孙氏不是孙氏沾了孙衍这个兄长的光？孙衍于孙氏，颇似卫青于卫子夫......”

唐亦姝伸手去拿案上的白玉梳，不经意的梳了梳自己的乌发，在发尾毛糙的地方沾着玫瑰发油多梳了梳，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萧芳长的声音在夜里越发的冷静：“若安北王健在，孙氏又能一举得男，再等个几年，或许孙家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但是时间不等人，此回若无意外，这安北王府恐怕还得看安北王世子的.....”

“那平林郡主？”唐亦姝不禁问了一句。

萧芳长眉梢微抬，乌黑的眉睫在灯光下清晰的仿佛可以一根根的数着，黑白分明。他语气分明却又是淡淡的：“一时的胜败不是永远的胜败，她若有手段那么总能寻到出路，日后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若她没本事，便是我与皇兄也帮不了她。”

这世道原就待女子比男子更加苛刻，事实上，哪怕是安北王这个做父亲的在儿女问题上亦是偏心安北王世子这个儿子。若平林郡主真的还不死心，那么也只能看她自己的了，旁人总是帮不了她更多。

唐亦姝梳好长发，搁下手里的梳子，随手把一团不小心被扯下的发丝丢开，抬步走到榻边，在萧芳长身边坐下：“我还当你是来给平林郡主撑腰的呢.......”

“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我在，她还能借势。不过，”萧芳长抬手握住唐亦姝搁在榻边的手，看了她一眼，十分敏锐的注意到了对方此刻态度上的微妙不同，微顿后才道，“你素来都不关心这些，这没话找话，是有什么想问的？”

唐亦姝眨了眨眼睛，眸中清波荡漾，随即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颊边米粒大小的梨涡跟着一塌，颇有几分甜蜜。她干脆坐到萧芳长膝上，搂住萧芳长的脖颈，垂头在他额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笑道：“还是夫君你最知我心思。”

萧芳长面上有些端不住了：“别总动手动脚......”真是再没见过似唐亦姝这么个不庄重的，要叫人瞧见了还不知怎么丢脸呢。当然，萧芳长是决不会承认，自婚后底线一拉在拉，虽然现在他仍旧面薄绷不住，可他心里其实还是挺享受唐亦姝这么“不庄重”的。

唐亦姝贴着人家心口，可以清晰的听到那砰砰砰的心跳声，自然也知道萧芳长这口是心非的臭毛病。她忍着笑，抬手去揪萧芳长的领口，把自己冰凉的手指头往里钻，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其实，我今日见着孙王妃，倒是想起一件事......”

萧芳长在某方面的想象力自婚后便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一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黄河水，再回不了头。他一听唐亦姝提起孙王妃，这便想起孙王妃有孕之事，随即又想起自己和唐亦姝成婚数月还未有喜讯，心里不禁暗揣：忽然提起孙王妃，该不会，是要缠着我生孩子吧......

这个，要怎么回她呀？

结果，唐亦姝与他却全无夫妻间的心有灵犀，话锋一转，转口便问道：“依着夫君你的意思。当初安北王娶孙氏，一是他对孙氏一见钟情，二则是他看重孙衍，有意提拔。那么，当初陛下下旨为我们赐婚又是怎么回事？”她一双桃花眼，眸光盈盈的看着正胡思乱想的萧芳长，语气里却带了些许的轻笑，玩笑一般的反问道，“该不会是夫君你也对我一见钟情，去求的赐婚吧？”

唐亦姝就坐在萧芳长膝上搂着人的脖颈，自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听到问题时有那么一刻下意识的绷紧——那是人无法掩饰的本能，被戳到关键时的备战状态，甚至比之前提起北地局势还要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