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喜欢,又非偷鸡摸狗的龌龊事,男子慕艾而已,有什么羞的?瞅瞅你这模样,跟个姑娘似的,那陆长安想必很漂亮吧?”
“没没,我才没有!”
终于缓过气来,萧逸猛地拍案:“父王休要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告诉你,她就是个男人!”
萧睿瞧他有趣儿,故意曲解:“哦,男人?这么说,你们一同洗过澡打过仗,逛过青楼楚馆去寻欢作乐?”
“……父王!”
“行了行了,我不再说便是。”
收起调笑的表情,萧睿带上几分正色:“既然不喜欢,你怎的对她如此了解?”
萧逸不假思索:“因为她讨厌!”
“从小到大,她怕是你关注最多的女子了吧?不然你说说,还有哪个能得你青眼?”
“是白眼!”
“哦,白眼。”
“……”
“我们王府择姻亲时虽然讲究门当户对,但也并不拘于门户。夫妻两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出身无妨,只是如今看来,恐怕你日后夫纲难振……”
“父王!”
酒意彻底全消,萧逸头疼的扶额:“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陆长安……你见了就知道,她不能算女人的!”
萧睿“呵”一声,明显是不太信,不过也没再多说。萧逸见状心里不甘,正要掰正他的看法,却见父王的长随躬身捧着把极朴素的长剑,毕恭毕敬的呈了上来。
“王爷。”双手向上一送:“这……”
“我知道。”萧睿接过剑,摆摆手,“下去吧。”
长随闻此抬眸觑了萧逸一眼,目光复杂难言,看得他莫名其妙。
目送他退到远处,萧逸奇怪:“父王这是作甚?”
“身为王府世子,居然拿着把残次品,说出去也不怕丢人!”萧睿把剑随便一递:“库房找的,呶,给你了。”
及至弱冠,这还是父王头次赠予宝物,萧逸眼睛一亮,不禁有些激动。
眼见儿子闪着深深孺慕的晶亮双眸,萧睿心觉好笑,又有点感慨:“还不看看?”
重重“嗯”了声,萧逸擦擦手,又整整衣服,才颇为郑重的接过长剑,“铿”的拔出——
璀璨的剑光忽然大绽,如火如雾,明耀数尺,流光溢彩,刺得他眼睛一痛,不得不重新收剑回鞘。
“父王!”
顾不得酸得想流泪的眼眸,萧逸霍然抬头,满面惊喜:“这是火精?”
“你见识倒不少。”
昔年梁太-祖征战天下,途经云州时,当地住民皆道其境内有座神山,出神铁,可铸剑。奈何山上多毒瘴,轻易不可采,除非国君有道,河清海晏,神铁才会自流炼为剑。
太-祖听后十分动心,可惜百般尝试都没能取下一块儿,最后只得抱憾而归。因着自觉丢人,还勒令身边之人全都把好口风,不许把这事外传。
但其实,他的同母胞弟,也就是镇南王府的老王爷,却是不信邪的寻个由头去偷偷上山,弄到了传说中的神铁,不过碍于陛下,没敢拿出来,一直私藏。直到数年后,云州知府亲手将此呈上,陛下大悦,赏了一半给素来爱武的镇南王府,这才正大光明的开始铸剑。
以此神铁所铸之剑,其身流淌着淡淡的红晕,光芒似电,削铁如泥,常人不可驾驭,宛如难驯的烈马,因此名“火精”,一直深藏于王府库房当做宝物赏鉴,几乎没见过天日。
——但现在,却送了自己……
激动的头脑稍稍冷静,萧逸蹙眉:“父王,这……太贵重了吧?”
他又不是上阵杀敌,只是陪个神棍去游山玩水,用这火精,简直暴殄天物!
“有什么贵不贵重的?从来都是东西配不配得上人,还没有人去配东西一说!”
语罢,萧睿肃容,虚空朝他点了点:“你乃我王府世子,何等奇珍都享得,便是物件儿贵重,也该是因你这主人而贵,不然便只是稀罕些的破铜烂铁而已,有甚不舍!”
看着父王不容置疑的笃定神色,萧逸的胸中蓦地腾起万丈豪情。震惊、感动、激动、羞惭,种种情绪上涌,他眼眶微红,好半天后,才微哑的应道:“好。”
见他明了,并没退缩,萧睿欣慰的一笑:“明天要带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好了。”
“民间不比王府,穷途富路,要多带些银钱。”
“嗯。”
“那陆姑娘可会骑马?如此代步,省时省力,也方便些。”
“这要问问她的意思,不过我已经备好了。”
“四处云游不比随军出征,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尽管没有生死之争,琐碎事情却一点儿不少,尤其那穷山恶水之地,净出刁民,仗着山高路远,并不把皇帝当回事,凶性起来的话,一个个的胆子全大得很,你可定要注意。”
“嗯。”萧逸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陆长安那人好逸恶劳,估计不会去那偏远之地。”
萧睿戏谑的扬扬眉:“你又知道了?”
“……父王!”
“哈哈,好,我晓得是自己想多了,我只默默地想,不再出声便是。”
“……”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父子两个相对而饮,谈天说地,竟比前二十年的加起来还要亲厚;这一夜却又出奇短暂,萧逸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房,好像只是一眨眼,天就亮了。
他的身体素来健壮,虽则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喝了醒酒汤后却与常人无异。
萧逸一向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有机会去建功立业应当十分欢喜。可此次不知怎的,迈出王府后,回身望着威严的大门,他的心底却漫上点点不舍。
就像细小的藤蔓,看似不起眼,但却丝丝缕缕,让人无法忽视。
“世子,”黎平在旁提醒:“时候不早,陆姑娘怕是已经到了。”
收拾心情点点头,他深吸口气,转身上马,一拉缰绳,奔向城门,终归不再回头。
——
北城门处,长安双臂环胸冷冷瞪着眼前欠扁的男子,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你的意思是,你要赖上我们?”
“怎么叫赖?”萧鸿顺不自觉就要炸毛,忆起临行前母妃的嘱咐,勉强又压下心火,好声好气道:“反正你们云游,四处瞎逛,也没个具体目标,便去青州又何妨?长路漫漫,旅途无聊,我们还能搭个伴……”
“和你搭伴?”长安嗤笑着打断,不屑的上下打量他:“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你身上有哪点值得我屈尊降贵来搭伴?”
“喂!”萧鸿顺的耐心告罄,声调扬高:“怎么说话呢你,知道自己对面站的是谁吗?”
“呵,青州某县的县令,官居末等,当然知道。”
“……喂!”
远远瞧见这两个在城门口吵吵闹闹,萧逸忍不住揉揉额角,瞬间生出种掉头离开的冲动。
萧鸿顺却是眼尖,一下瞄到他,立刻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堂兄,堂兄,快来,这有人欺负我!”
“……你唤我字便好……”
“诶,那多生疏,我们本来就是嫡亲的堂兄弟!之前是你总不在京都,这才疏远了些,不然啊,嘿嘿”
瞧不惯他这谄媚劲儿,萧逸嫌弃的转开视线,面向长安:“他母妃道青州遥远,其间多凶险,恳请我们带他一程,还特地酬了重金——毕竟是长辈所求,不好推脱,你以为呢?”
萧鸿顺的母妃位份不高,至今也只是个美人,初时只是贵妃身边的一名丫鬟。承宠之后,她不忘旧主,仍以奴婢的身份自居,一直住在承香殿的偏厢。
如此,萧鸿顺自小与太子玩在一起,关系亲厚,比旁的兄弟也都多了一层。
略微一想,明白推拒不得,长安转转眼睛,蓦地伸出手来,“不是酬了重金吗?拿出来,当路费和照顾费了。”
“那是母妃给我堂兄的,有你什么事?”萧鸿顺不满:“去去去,你也不怕被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