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昭点头附和。
阿苷抬起头,一双漂亮眼睛水汪汪的,像清幽幽的小石潭,泛着粼光。
“我——”
沈长安将一只手放在她小小的肩膀上,以资鼓励。
“你别怕。”
阿苷点点头,小声道:“我叫良苷,家在章州善县,八岁,虚岁。”
“章州?我们下一站就要去章州,我们送你回家去。”辛昭开心的说。
良苷摇了摇头。
“二娘和伯伯他们,不会希望我回去的。”
良苷落寞的说,带着些许小小的心悸。
翌日。
邹洪昌在船舱内练字,听完沈长安和辛昭的转述,捻须道:“小孩儿说的赣江蕙林堂。”
嗯。
沈长安:“阿苷说蕙林堂的老堂主是她爷爷,老堂主三月前驾鹤西去,阿苷双亲几年前已经意外去世,她的二娘是个不讲理的人……”
“岂止是不讲理。”辛昭正义道:“简直是没有王法,阿苷手里有她爷爷留给她的一本什么……什么经,反正就是他们要抢阿苷的。”
“是《蕙草百经》。”沈长安整整齐齐说来。
“那是老堂主悬壶济世一生的心得,据说十分可贵,阿苷的伯伯们抢走了蕙林堂,二娘拿走了蕙草百经的前三卷,宗族内除名,捏造不实将本是小堂主身份的阿苷赶出了蕙林堂,随便差遣个婆子将阿苷送去景德镇的舅舅家。”
“鸠占鹊巢。”邹洪昌不禁问道,“既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嗯!”辛昭最是看不惯以多欺少,说:“比那个蛮不讲理还不讲理。”
何曦之不解:“那势单力薄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守得住那本《蕙草百经》,而且那个老婆子一定有鬼。”
“就是说啊。”辛昭踱步来回,气道:“老婆子收了钱,又不想去景德镇,就在豫章渡口要把阿苷扔下河,假意是阿苷自己失足落水,她好一了百了。”
沈长安:“后来阿苷被我们和两个大哥哥救起,老婆子为了以绝后患,承诺张舵夫四十两,杀掉阿苷。”
“可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赣江良氏恃强凌弱,老婆子也忒没人性。”何曦之气道,“一定要抓住她,看看她的良心是不是被楸木熏黑了!”
邹洪昌:“其间和官府有什么关系?”
老先生记得小孩儿害怕官府来着。
辛昭挠挠头:“这段儿阿苷倒说得不是很明白,我猜测——”
沈长安:“我们猜测,是蕙林堂名下有三处分馆,其中两处医馆的使用权被抵押给了官府,阿苷大概知道些始末,所以认为官府的人,都是坏人。”
“官贵不得以权压商,民间的药馆怎么能被官府合法占用?那账房合不上,部分开支系属于谁?”何曦之提出疑问。
“可能是抵卖吧。”在一旁的范伯忽然说话,“我们老家以前就有这样的例子,一般是商户入不敷出,无法周转经营,向官府以[商户入簿]的方式签字画押贷钱、或是票号,按月结算业余,日息是当地钱庄最高的五成向官府缴纳,而且还有三分利的手办费。”
“五成?”何曦之数着手指头:“那是多少钱?”
“那是高利贷啊!”何曦之都想替蕙林堂哭。
这种买卖,赔死算了。
沈长安闻言,心想,曦之大叔还知道高利贷呢。
范伯:“也不算全亏,官府收了这么高的钱,自然在药材进货、病源上会以最大的折扣和利益趋近该商户。”
“不过——”范伯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对于商户而言也是饮鸩止渴,大多数这样的商户撑不了多久,都会被合法纳入官府名下,记录档册,成为官商户。”
沈长安和辛昭听完都不约而同点点头。
长见识了。
邹洪昌捻须:“如此说来,良氏经营不善,蕙林堂怕也快被拆得四分五裂了。”
于是,众人皆沉默。
似乎在想安顿那小孩儿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