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四十两,张舵夫要杀掉一个孩子。
四十两对普通人家来说也能滋滋润润过活上两三年,算不得小数目。
所以这个险些被害的孩子,怕也是不简单。
戌时,何曦之和范伯回来船上,禀告先生结果。
“水驿的管事说,张舵夫险些犯了伤天害理的人命事儿,要打发他和他家里人回农庄上去看牲口,我已经签了证字。”
“管事还说,即便当事人(阿苷)不上案,不过,老子犯的错儿子也要担着,将来张舵夫的子子孙孙若想考取功名,查祖上三代时会有这个污点。”
辛昭抱臂,不解气道:“哼!真是便宜他了!”
这可也算不得便宜,沈长安心里想。
将张舵夫打发回农庄,怕是他们张家一家子的户籍也要改为佃户,将来他的儿子就是农家子出身,科考时写履历,会有‘父杀人未遂’这个污点。
沈长安微微起眉。
父债子还。
生而为人请务必善良。
河边的风灯已经被点亮,夜色渐浓。
邹洪昌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凳上小姑娘,笑呵呵道:“小孩儿你莫怕,我们都不是坏人,你现在告诉老夫,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小姑娘吞咽口水,不说话。
辛昭见状,蹲在她跟前,温声温气哄她。
“先生有通天的本事,你要相信他,说吧,嗯?”
阿苷还是摇头,闭口不言,复又低下头去。
众人也束手无策。
时间这么过去也不是办法,邹洪昌等了等,道:“让她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说罢。”
何曦之连忙揉揉邹洪昌的腰:“哎呀,是咯,先生今日还未午睡,别累着了。”说着扶他进舱内去歇着。
末了,邹洪昌顿步转身对两个小孩子嘱咐,“她的药按时给她喝,别落下,我见孩儿还未好周全。”邹洪昌看了看阿苷。
“是。”沈长安拱手,目送先生进去。
深夜,阿苷还未有睡意,躲在沈长安的隔间铺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
“阿苷,你的药好啦。”辛昭端着药碗和沈长安从上层下来看她。
她抿了抿唇,看着辛昭递过来的一碗黑漆漆的苦药,木讷着,没伸手接。
辛昭和沈长安对视一眼,不知何故。
等了一会儿,沈长安说:“我喂你。”
他将辛昭手中的药碗接过来舀了一勺,自己喝一口,下一勺递到阿苷嘴边。
别怕,药没事。
辛昭瞠目,原来长安说的喂,是一起喝。
可是这个办法果然很奏效。
阿苷愿意喝药了,而且后面也不用沈长安喂,自己端过来喝完。
两只极漂亮的柳核儿双瞳注视沈长安半晌。
最后糯声问他。
“你是,小道士么?”
“噗——”边儿上的辛昭没忍住,抢过来替沈长安解释,“他不是道士,他是读书人。”
“嗯。”阿苷得到答案,便低下头去。
灯盏上没挂琉璃罩,河风飘进来,烛火摇曳。
阿苷打了一个喷嚏。
沈长安关上窗,坐在矮案前的团蒲上,和她说话。
“你可以相信先生,他是个能为你做主的大人。”沈长安指指辛昭和自己,说:“我们都不能为你做什么,我们还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