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冠中部饰有六翟,两侧各有一翟,顶部的巨翟口衔金刚石,金刚石下坠有串珠滴露。九鸟旁镶有红蓝宝石六十多块,大小珍珠数百颗,光华夺目,色泽鲜妍。
饶是见多识广的康乐县公夫人,也不禁感叹,心狠面冷的中山王果真疼爱王妃,这样的喜冠当属京中第一冠。
羊献容端起下颚,描绘过的秀眉宛如黛山微雨,唇上的口脂染得正红,比往昔更加艳绝尘寰。虽是朝夕相处,夕雾仍是怔愣片刻。她为羊献容梳妆三次,一为及笄,二为入宫,第三回她盼望是为了后生圆满。
世人皆道,羊氏富贵泼天,亡国前享尽皇后凤仪,亡国后入主中山王府。唯有夕雾喜忧参半,她陪着羊献容度过数十年战战兢兢的日子,不得不未雨绸缪。可瞧着中山王事无巨细的柔情模样,夕雾也稍稍放宽了心,也许娘子真的遇上了好姻缘。
她眼眶微红,忙转身拭泪。大喜的日子,哭丧着脸她怕不吉利。
一众贵门娘子进门热闹,寒暄了一会儿,青布罗幔外便响起了一阵阵的催妆声。安定公主携着安沁公主,向羊献容征求道:“外面喊得这样响,不明白的还以为是来抢亲的。皇叔声势浩大,王妃定不能轻饶他。”
北地婚俗粗犷,新郎携百余人与新娘门前挟车催妆,妇家的宾客女眷则聚在门前,执棒杖行,以试新郎体格。羊献容知晓刘汉风俗,望着二张跃跃欲试的小脸,她朗声笑道:“有劳公主为我撑腰,万万不可便宜了他。”
刘曜位高权重,除了皇后膝下的安定公主与刘贵嫔膝下的安沁公主,何人胆敢招惹。安定公主望着唯唯诺诺的一众小娘,高挑云眉,满面英气:“我说的话你们也敢充耳不闻?”
“臣女不敢。”小娘们深知公主脾性,连忙跟随其后,不敢怠慢。
刘曜站在门前,虽隔着一层薄薄的青布帷幔,他的胸膛却如鼓面滴滴答答的敲打起来。羊献容送进永垣王府已有七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掀起帘子一睹相思之情。
呼延谟的叫喊声惊天动地,他估摸着就算是个聋子也该听见了。刘曜想起自己的煞名,心下了然,随即三步走上台阶,掀帘而入。
刘曜刚刚踏进房内,还未瞧清,便被安定安沁齐齐推了出来。刘曜踉跄几步,神色微微狼狈,他望着击掌笑闹的小娘,心里暗叹,怎把这两位祖宗忘记了。他稍敛急色,颇有耐心道:“你们想要如何?”
中山王如此和颜悦色,实在稀罕。安定接过木杖抬手要打,安沁握住皇妹衣袖,在她耳边低声道:“打皇叔一顿未免难看,不如要他三匹父皇御赐的烈马,我们也可消受消受。”
刘曜耳聪目明,他目光紧缩帷帘,微微握拳:“两匹。”
安定安沁也不讨价,她们本就畏惧刘曜,不过是借着喜事捣捣乱罢了。如今达成所愿,她们嘿嘿一笑:“皇叔请进!祝二位新婚燕尔,永结好合。”
刘曜无奈的摆摆手,重握青幔,竟是一阵心慌。他手指轻轻打颤两下,掀帘进屋,掌心里全是津津的虚汗。
只听新娘娇声嗔道:“你怎进来的这样快,看来安定教训的还是不够。”
刘曜穿着大红色的宗亲婚袍,格外的精神出挑,他望着妆台前花冠霞帔的羊献容,一时不知作何声响。他忽而走近,俯身将她横抱在怀,疾步走出房门。
“中山王,按照祖归,这段路是需要王妃自个儿走的!”康乐县公夫人在身后嚷着,想要伸手阻拦,却被刘曜一记眼神直直逼退。
刘曜掀帘而出,迎亲的宾客见他怀中抱着王妃,纷纷打趣揶揄。他厚着脸皮不做声响,直到羊献容羞拧一把他腰间的精肉,刘曜才低眉笑道:“你头上带着这么多的东西,走路而出,本王心疼。”
众人撇嘴不语,从房帷到上马处不足百米,感情中山王妃头上顶了座金山?
北地新娘前往夫家,不是坐轿,而是骑马。刘曜望着她满头的珠翠金簪,面色忧愁:“容娘出身中原,满身金银罗裘,怕是要与本王同乘了。”
羊献容嘴角一抽,若真是如他所言,这场大婚怕是要被谈笑半年。她脚踏镫子,一个侧翻纵身上马,动作利索轻快,再抬眼,鲜衣美人已在怒马之上。
在一片叫好声中,羊献容挑起娥眉,嘴角勾笑:“承让了。”
刘曜一步上马,单手引住她坐骑上的红绸,忽而转身回眸,笑意似二月春风:“余生漫长,本王定会让你多多承让。”
饮下合卺酒,拢下芙蓉帐,一室旖旎,中山王妃才知什么是多多承让。